第182章 锈蚀的庇护所
做完这一切,老约翰端起两个盘子,走了过来。他将一个盘子递给知更,另一个则直接放在了陈观躺着的金属床边缘。
“吃。” 依旧是一个字的命令。
知更看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暗绿色的、粘稠的糊糊里混杂着一些深褐色的、像是晒干的植物根茎的碎块,散发着浓烈的草药味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土腥气。旁边是几块黑乎乎的、如同焦炭般的碎块,看不出原材料。还有那一小滩浑浊的、散发着酸味的液体。这……真的能吃吗?
陈观也看着自己床边那盘“食物”,胃里一阵翻腾。光是那刺鼻的混合气味就让他刚刚压下去的呕吐感又涌了上来。
班克斯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把自己那把擦得锃亮的匕首插回靴筒,毫不客气地从知更的盘子里捏起一块黑乎乎的碎块,丢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享受的表情。
“啧,‘虫菌饼’(Fungus Bar)还是老味道,硬得能崩掉牙,但顶饿。” 他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又用手指挖了一坨暗绿色的糊糊塞进嘴里,“‘苔藓肉羹’(Moss Stew),加了‘苦根草’(Bitterroot)和‘地衣’(Lichen),味道像烂泥拌机油,但能补充点体力,还能防辐射孢子。” 他指了指那滩酸味的液体,“‘酸腐汁’(Sour Rot),用发酵的辐射蟑螂腺体做的,开胃,助消化,还能杀肠道寄生虫。别嫌弃,在锈窖,这他妈就是盛宴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班克斯每介绍一样,知更和陈观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虫菌饼?苔藓肉羹?发酵的辐射蟑螂汁?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食物”的认知底线。
“快吃啊!” 班克斯看着两人难看的脸色,反而乐了,故意嚼得更大声,“怎么?还当自己是住在‘穹顶花园’(Dome Gardens)里的大小姐和贵公子?有口吃的吊命就不错了!老约翰肯分你们一份,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或者被外面游荡的‘拾荒者’(Scavengers)拖去当储备粮!”
他的话虽然粗鲁难听,却道出了残酷的现实。在这里,生存是唯一法则,体面和口味是奢侈品。
陈观看着床边那盘散发着怪异气味的“食物”,又看了看知更同样苍白的脸和她盘子里一模一样的东西。活下去……为了艾米……他必须活下去!
一股狠劲涌了上来。他伸出唯一能动的左手,因为虚弱和疼痛而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抓向盘子里一块最小的、黑乎乎的“虫菌饼”碎片。
入手坚硬、冰冷、粗糙。
他闭上眼,仿佛要上刑场一般,将那块硬得硌手的碎片塞进嘴里。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尘土、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苦涩味道瞬间充斥了口腔。他用力一咬!
咔嚓!
坚硬的碎块差点崩了他的牙,只啃下来一点点粉末,味道更加难以忍受。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用口水混合着那点粉末,艰难地咽了下去。粗糙的颗粒刮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但一股微弱的热量似乎真的从胃里升腾起来。
“喝点酸腐汁,不然咽不下去。” 班克斯在旁边“好心”提醒。
陈观看了一眼那滩浑浊的、散发着刺鼻酸味的液体,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但他没有犹豫,抓起盘子,仰头将那一小滩液体直接倒进了喉咙!
“呃——呕!” 强烈的、如同高度劣质醋精混合着腐烂水果的酸臭味直冲天灵盖!陈观只觉得整个食道和胃都像是被强酸腐蚀了,剧烈的烧灼感和恶心感让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
“陈观!” 知更惊呼,连忙放下自己的盘子去拍他的背。
“哈哈哈!” 班克斯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粗犷笑声,似乎对陈观的反应非常满意,“爽吧?锈窖特供,提神醒脑!”
陈观呕得几乎虚脱,趴在床沿喘着粗气。那酸腐汁的味道简直是一场灾难,但烧灼感过后,胃里的翻腾似乎真的被强行压制下去了一些,饥饿感也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他喘息着,用袖子狠狠擦了擦嘴边的酸水和眼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再次伸手,抓起一块稍大的虫菌饼碎片,再次塞进嘴里,更加用力地、近乎自虐般地咀嚼起来!咔嚓!咔嚓!
知更看着陈观近乎疯狂地吞咽着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知道,他不是为了自己,他是为了那渺茫的希望,为了艾米。她深吸一口气,抹掉眼泪,也端起自己的盘子,学着陈观的样子,屏住呼吸,将一小块虫菌饼和着一点苔藓肉羹塞进嘴里,然后猛地灌下一大口酸腐汁!
“唔!” 强烈的刺激味道让她瞬间捂住了嘴,身体剧烈地颤抖,眼泪狂飙,但她死死忍着没有吐出来,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喉咙和胃里一片火辣辣的烧灼感,但一种奇异的、充满力量感的暖流也随之扩散开来,驱散了部分深入骨髓的阴冷和疲惫。
“好!有点意思了!” 班克斯看着两人痛苦却坚持吞咽的样子,疤脸上的嘲讽淡了些,反而带上了一丝欣赏,“这才像点能在锈窖活下去的样子!”
老约翰背对着他们,依旧在工作台前忙碌,仿佛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只有在他用一把小锉刀打磨一块金属零件时,那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的动作,或许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艰难地吃完了那顿足以铭记一生的“锈窖盛宴”,尽管胃里依旧像塞了一块冰冷的石头,但那股强烈的饥饿感和部分虚弱感确实被驱散了。陈观靠在破背包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右肩伤口的疼痛在药物的作用下变成了一种持续不断的、沉重而麻木的钝痛和间歇性的、如同电击般的尖锐刺痛。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让他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睡会儿吧,陈观。” 知更的声音轻柔地传来,带着浓浓的倦意。她自己也是身心俱疲,眼皮打架,却还强撑着守在床边。
陈观想摇头,想保持清醒,想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但身体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的意识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迅速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