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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人,语不传四耳,正是可以说些开怀话的时刻。

  “哥哥,你第一次到县里任上,是否有吃着那些小人的过门威?”

  崔鹤雍听见弟弟这么说,赶忙道:“是有。县里地方,我又去了天高皇帝远处,有些老吏位置,几乎堪比世袭,地方富绅家中独霸,这样出身的官吏,是不会怕朝廷分派过来的县官的。他们大多都在新上峰来的第一日请假告病或串通人不做应分之事,拒绝差遣,不过这是小威吓,倒也不难应对。”

  他本以为弟弟需要自己的指点对付那些给弟弟脸子瞧的宗正寺老吏,谁知梁道玄苦笑看过来,满眼都是无助:“哥哥,那你遇见过真干不了事的部下官吏吗?”

  崔鹤雍傻了:“什么叫真干不了事?”

  富安侯小侯爷、当朝国舅爷、崭新出炉的连中三元今科状元与从五品宗正寺少卿梁道玄,今日头次去差上任,经历却足以使人闻者落泪。

  宗正寺有品级的官员在录着一十七人,是比较正常规模的九寺机构,今日到了的只有七人,并不是剩下十个好死不死给新上峰脸色看摆过门威,而是他们真的下不来床。

  司府长蓝闵之与内官长史杜凭是两个非常友善的老头,他们详细为梁道玄介绍了目前治下组织结构,以及诸位大人身上的顽疾。

  比如负责掌管玉牒造制簿录的是当今这一辈的永熙侯赵伦,他今年六十有二,风疾缠身,别说来上班,下地都困难,走几步就头晕,只是这个位置,是早年太【】祖一次庆功宴喝高后赐予他家永世荣荫的官职,随爵位代传,没人敢取而代之。

  “既然如此,永熙侯世子可以来传习先涉,以继亲长荣恩。”

  梁道玄这话委婉又有水平,实际上意思就是,不行老的赶紧退休,给我换小的来干活!

  蓝闵之听罢却泫然欲泣道:“永熙侯家世子前年遭遇意外,不幸辞世,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之悲啊……”

  “那……世孙年方几何?”梁道玄决定退一步。

  “十五岁。”

  “……那当我没问吧。”

  辛百吉在一旁听着,只向梁道玄投来同情的目光。

  两位老大人继续贴心介绍。

  ……

  “著令秦大人早先十几日春寒侵体,咳出了血,于家中静养。”

  “司录刘大人年节后大雪时,在衙门里摔了一跤,当天就给人抬回去了,现下还动弹不得。”

  ……

  算了,老年人情有可原。

  梁道玄哭笑不得地想。

  但是还有重量级的。

  “司鼎孔大人身体倒是强健,不过……他……他……”

  杜长史嗫喏半天,脸都憋红了,说不出理由,这次是辛百吉站出来爽快利落道:“这宗正寺往后还要仰仗梁少卿,有什么实话不能说?没得瞒着掖着的,也不是自家丑事,早都抖落出来,不如现下让少卿大人心里有数。”

  说完他在两位老大人的叹气默许后,转向梁道玄:“这孔大人,身体好着呢,就是年前纳了个十八岁如花似玉的娇滴滴妾室,赶上年节休沐,白天黑夜的胡闹,最后闹出马上风来,如今家里捂着瞒着不好意思往外说,对宗正寺就说病着,我看大人您也别指望他一时半会儿能帮得上忙了。”

  辛百吉快人快语,说得也露骨,蓝、杜二人皆是赧然不语。

  梁道玄虽也是不语,但他是震撼的说不出话。

  经过初到宝地的巡查和了解,梁道玄意识到自己接手了一个什么样的部门。

  作为一个养老机构,宗正寺的平均官吏年龄经梁道玄粗略算过,大约是六十一岁——这还是他来了后给拉高不少,当然正卿年龄是梁道玄将近四倍,他俩平均后,到很符合目前宗正寺的年龄水平。

  全衙门上下,最年轻的是名义上的一把手梁道玄。

  很好,真是朝气蓬勃啊……

  接下来,两位大人与辛公公带着梁道玄过了一遍日常的工作,宗正寺积压的事情并不多,除了最常规的内容,大部分宗亲贵戚公侯之家,都知道宗正寺养老院的实质,遇见了需要调解的问题,也不会专门找上来解决。

  且不说能不能解决,单单就万一哪位老大人亲临现场,遇见什么意外急病的,这责任又算谁的呢?解决问题又成制造问题,实不可取。

  于是大家也渐渐习惯没有宗正寺的生活。

  梁道玄上任第一天之所以忙的饭都没吃上,是因为他跑去了每一个不能到岗的下属家中拜访,问清楚缘由,记录在案,暂时取回印信,安排暂代的小吏接管工作。

  进行完毕,他早已筋疲力尽,又回了宗正寺,安排妥当才回府吃饭。

  崔鹤雍听完,目瞪口呆。

  以他自己的经历,竟完全无法给表弟任何经验分享。

  “哥哥,我现下的情形,我都不知怎么开口向你求助,求助什么,我也想不出来。”梁道玄摇头苦笑,满眼无奈,俱是一日之间的丰富见闻所造就,“就当我不吐不快吧,明日还得打起精神来。”

  崔鹤雍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能拍拍弟弟的肩膀,以示鼓励。

  “对了,回去别和姑姑姑丈说太多,就说我忙得太累,交接的公差太多,一时不适宜。”梁道玄赶紧提醒。

  “这我知道,不过有一件事你得上点心,就是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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