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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老者,“冯龄之死到底怎么回事儿?”

  君王的嗓音不算高亢,声线中的压迫感却听得人心头一紧。

  孔青放下筷箸,默然片刻,垂眸道——

  “陛下来时或许也察觉到了,沿路百姓皆以挖井凿矿为生,兴中的商贾们几乎掌控了整个辽西的经济特权。人们迫于生计,无奈之下,只能对他们唯命是从。”

  想到凛风中吟诵《汉书》的男童,街道上鳞次栉比的商铺,以及寒雪下挥洒汗水的劳工们,唐璎深以为然。

  “朝阳城地处咸南与北梁的交界点,常年饱受战火波及,两国休战后,这块本就不算富饶的土地几乎沦为了一片荒地。”

  说到此处,孔青叹息一声,眸中闪过一缕凄色。

  “兴中的管辖权并不属于两国中的任何一方。休战后,太祖皇帝和北梁的君主出于人道考虑,每年正月十八皆会向受灾最为严重的地区捐送一些粮食和布匹,然而说句大不敬的话”

  他顿了顿,朝黎靖北的方向看了一眼,续道:“兴中矿产丰富,当权者们那些看似仁义的举动实则也是为了拿到更多的盐铁控制权,受益方始终只有皇室和商贾。这类不纯粹的援助压根儿救不了底层饥民,大多数百姓直到饿死也分不到一粒米,一口粥。”

  唐璎了悟——

  兴中物资匮乏,商贾们贪财好利,无谓百姓生死。朝廷但凡有物资送过去,无一例外都会被当地豪强中饱私囊。而当权者们为了从盐铁的开采上谋取私利,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视商贾们侵吞物资。

  孔青抿了抿唇,徐徐说起往事——

  “莫大人得知此事后,怒从心起,既痛恨商贾们贪得无厌,亦不满朝廷的矫情饰行,他欲将物资的支配权交到真正能够救助到穷苦的人手中,遂与我等商量了一计……”

  计划开始前,莫同先令孔氏兄弟将建安的生意迁去了兴中,随后又从京城的名流商贾手中募集了一笔善款,欲以朝廷的名义发往兴中。

  紧接着,他又趁正月十八,即朝廷的赈灾物资发往兴中之前买通了当地的商贾豪强,声称愿以高价买下那些物资。与豪强们商定妥当后,又派孔氏兄弟俩带人打劫了冯龄的车队,将善款卷走,并送入豪强手中。

  “劫车时,为护阿玄逃走,草民不慎被冯司正的护卫所擒,阿玄则带着善款顺利逃了出去。随后,他将那些钱财按计划交与商贾们,换回了朝廷的物资,最后再由接应的裴夫将之运回建安城。”

  “交易完成后,一切本该就此结束,然而我们终究算错了冯龄的为人……”

  说到此处,孔青深吸一口气,眸中浮起莫大的哀色。

  车队被劫的三年后,孔青下狱,孔氏商铺则在孔玄的发展下日益壮大。

  眼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莫同便令裴夫将那批物资再次运往兴中,随后责令孔玄务必将之直接下发给百姓,不得假他人之手。两边通过气后,他们将接头的地点定在了柳都门附近的一家酒楼内。

  唐璎眸光一顿,“念墨楼?”

  “——没错。”

  孔青微笑颔首,神情中似有怀念,“念墨楼中的‘墨’,原是莫大人的‘莫’,大人生前乃丹青大家,家弟故去后,为免引发骚乱,草民故将之改为了水墨丹青中的“墨”。

  原来如此。

  唐璎恍然,那念莫楼竟也是孔氏兄弟的产业之一。

  “那后来呢?”

  车队遭劫,身为司正的冯龄本该回京受刑,缘何又会死在兴中?

  黎靖北轻啜了一口茶,狐眸扫向孔青,“若朕所猜不错,令弟与裴大人接头那日,亦是冯司正的死期。”

  “没错。”孔青颔首,“物资的交接原本还算顺利,然而谁也未曾想到,那一日,冯大人会突然出现……”

  三年前,行人司车队遭劫,冯龄回京请罪。

  出了那样大的事儿,他一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然而蹊跷的是,太祖皇帝并未追究他的责任,不仅如此,甚至连官位都保住了。

  许是出于失职的愧疚,冯龄依旧辞了官,随后带着家眷远赴兴中,倾尽毕生所学,发展当地民生,教导战后遗民如何自给自足。

  兴中苦寒,百废待兴,兵连祸结后的贫瘠非百年不能泯除,亦有豪强欺行霸市,倚势挟权,一时积弊难消。

  他所行所授,不过杯水车薪,饶是螳臂当车,也依旧日复一日地坚持着。

  昔日车队善款遭劫,货物却未丢失,冯龄心里也清楚,朝廷拨下来的那批物资最终绝不会落到兴中百姓手中,而是流向当地豪强。

  近些年来,他始终密切地关注着物资的走向,然而在他所调查的数十名商贾中,竟无一人经手过那批货物。

  东西到底去了哪儿?

  某日,他偶然得知兴中来了名年轻的义商,名为孔玄。传闻孔老板家大业大,高义薄云,常常仗义疏财,为兴中的百姓们做了不少善事。

  听到老板商铺招人的消息后,他欲登门合作,以为兴中的百姓谋得一份生机。

  恰逢满月,孔老板于念莫楼设宴,广邀当地豪强同往。

  冯龄虽为建安人士,却因造福百姓有功,在兴中颇有些名望,故亦在受邀之列。

  觥筹交错之际,无意间的一个抬头,竟教他瞧见了高台上敬酒的男子,那样潇洒恣意,风度翩翩。

  旁边的商贾笑着提醒他,“那位就是孔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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