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只有平静:“听他的,落针吧。”
最后两针落得很快。
事已至此,再怎么放轻放缓手里动作已经没有意义,长痛不如短痛,手起针落,早些把苦吃尽,便能早些安稳地歇一歇。
细长的钢针抵在贺承胸口苍白的皮肤上,屠勇掌心蓄力,使巧劲儿一拍,针尖深深没入贺承胸口。凤尾续魂针造得很细,初时并不觉得有多疼,最难捱的是施针者弹断露在体外细长的引针那一刻。续魂针钉在任督二脉上,施针者再怎么小心,再怎么轻缓,弹断引针时,受针者周身经脉都会随之震颤,引出一阵痉挛剧痛。
屠勇给不少人钉过凤尾续魂针,弹断引针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最后和着血吐出碎齿的有,剧痛下如同一条蚯蚓般在地上蜷曲翻转的有,受不住苦楚咬舌自尽的也有……
可贺承与他们都不同——
他们不曾像贺承一样,生生从经脉里拔出七枚续魂针。
经脉痉挛时,屠勇只能见到贺承苍白瘦长的手指猛然一颤,喉咙里滚出一声短促的呻吟,便再没有一点动静。
他自然也是痛极了的,只是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之后,贺承昏睡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夜深,人才悠悠醒转过来。他睁开眼,对着守到床边的沈懿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把你的急电借给我,我要去西江。”
看着床上的人气色惨淡的模样,沈懿行当然知道要拦,可认识贺承这么多年,沈懿行当然也知道,他拦不住他的——
他将他关在屋子里,他能一拳打破屋顶翻身出去;他将他绑起来,他不惜卸下自己一条胳膊,也要从束缚力挣脱出去 ;他将他关进山洞里的暗室,他无路可逃,索性不吃不喝跟他比谁的心肠更硬。
所以沈懿行没打算拦,只是劝:“急电日行千里,也不差这一夜。倒不如今夜你好好歇着,急电也好好歇着,明日天亮,事半功倍。”
“那明日南门前辈他们若拦我,你可得站在我这边。”
沈懿行安抚地拍拍贺承:“我是你大哥,自然站在你这边。”
顺着沈懿行的话,贺承低声喊他:“沈大哥。”
沈懿行不由一愣。
贺承六岁被庄荣带回青山城,十五岁上武着一柄凌云剑名动江湖,那之后,他和沈懿行私下里虽然没有断了联络,可他便不再这样喊沈懿行了,要么玩笑戏谑地跟人喊他“沈楼主”,要么连名带姓理直气壮地喊他“沈懿行”。
沈懿行问过贺承原因。贺承那时春风得意,笑容明媚张扬,他搭着沈懿行的肩膀,告诉他,不再喊他“大哥”不是因为生分,是因为这一声“大哥”太沉,而如今他已经长大,不必事事靠沈懿行庇护,他也是时候放下这个担子了。
沈懿行心道,今日贺承这样喊他,必然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交代。他不接话,只默默盯着贺承看,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师父和两位前辈,又要拜托你了。”贺承垂着鸦羽遍的眼睫,沉声道,“因为我师父的事,把你的枕风楼搅得鸡犬不宁,实在抱歉。”
“我早就说过,你尽可以把枕风楼当做自己家。若不是当年我年纪太小,把你带回枕风楼也护不住你,我都不会让庄荣接你去青山城。”
“我知道。”贺承笑笑,“你之前说过好多遍的。”
“所以你不要——”
“所以我走投无路,只能想到你,把师父和两位前辈安置在哪里都不放心,只能交给你。”贺承笑着看沈懿行,“我心里没什么负担,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显然,沈懿行对贺承的回答很满意:“去吧,早去早回。”紧接着,他想起一个细节:“南门前辈要你去找的人,是不是正同你师妹一道?你能支得开你师妹把人带回来?”
确实很难,从庐川城走的时候就是不辞而别,陆晓怜一定会生气,也不知道如今她的气消了没有,他这一趟去西江,若是当着她的面带走金波,却拒她于千里之外,岂不是要把她气炸?也不知道之后得花多大力气才能哄得回来?
可如果带她同行,见到如今疯魔的陆岳修,她会怎么样?
贺承陷入两难之中,沈懿行劝他:“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陆岳修好不了了,你打算瞒陆晓怜到什么时候?”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治好师父!”
沈懿行没有纠正他,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好好想一想,她是喜欢你,她是护短,可现在外面怎么说你的都有,她会不会有一天被什么有心之人误导?到时候你怎么办?如果那时陆岳修有什么万一,你有嘴都说不清!”
贺承讷讷:“可晓怜是师父一手养大的,看到师父变成这样,怎么受得了?”
“你说,是见到陆岳修变成这样,更让她受不了,还是如果有万一,没能见到陆岳修最后一面,更让她受不了?”沈懿行看着贺承蓦然愣住,悠悠叹了口气,“陆晓怜是他的女儿,她是这个世上最应该知道真相的人。”
贺承也是叹气:“是应该,只是我也还没找到真相。”
如果陆岳修当真是中蛊,那真相便藏在他所中的蛊毒里!
而南疆来的金波若能分辨蛊毒,便是发掘真相的关键。
于是,贺承更坐不住。
第二日天刚擦亮,贺承便翻身而起,续魂针前一日才被埋入经脉,新伤之下,抬一抬手都是疼的,他摸到出百花谷时潘妩给的药丸,止痛的、保命的,眉毛胡子一把抓,各吞了几颗,才能步履平稳地走去敲沈懿行的门。
沈懿行昨夜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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