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丐枯瘦的手指刚触到骨头,三条黑影便饿虎扑食般压来。最年轻的乞丐咬着对方手腕往死里扯,染血的指甲深深抠进皮肉;瘸腿的老乞丐抄起半截砖狠狠砸向同伴后脑,沉闷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夜枭。彭和尚冲过去想分开他们,却见羊骨在几人撕扯中飞向半空,落地时正插进某乞丐的眼窝,温热的血顺着骨棱蜿蜒而下。
"哈哈!我赌那个秃头先抢到,这局算我赢!" 楼上爆发出哄笑,有人晃动着盛满酒的夜光杯,"再扔三块骨头,赌注翻倍!" 彭和尚望着血泊里抽搐的躯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雕梁画栋间飘来的酒香混着血腥气,醉仙楼的金字招牌在风中摇晃,像极了悬在苍生头顶的一把利刃。*
护城河上浮着层暗红的油渍,几个洗衣妇蹲在埠头,用漂着油花的河水搓洗绫罗绸缎。对岸的贫民窟里,病弱的孩童在寒风中啼哭,而不远处的王府后厨,管事正将整只烤乳猪倒进泔水桶,油星子溅在墙根的冻骨上,引得野狗疯狂厮咬。彭和尚望着这冰火两重天的景象,袈裟下的拳头攥得发白 —— 这扬州城,终究还是换了皮的人间炼狱。
彭和尚转动着手中佛珠,目光从秦淮河上画舫流转的灯火收回,落在白灵儿腰间晃动的银铃:“血炼堂的人,怎会对贫僧一介方外之人感兴趣?”
白灵儿轻笑,玉扇 “唰” 地展开,扇面上狰狞的鬼面图腾映着月光:“大和尚睁眼看这扬州城 —— 流民枕藉朱雀桥,饿殍填塞秦淮河,明教号称要改天换地,可治下百姓和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换了个主子当刍狗罢了。” 她突然指向对岸,几个被衙役驱赶的乞儿正抱着发霉的窝窝头争抢,“看看这些孩子,他们的父母不是死在乾元征粮的皮鞭下,就是倒在商会私兵劫掠的刀锋前,说到底,不过是权贵棋盘上的蝼蚁。”
佛珠转动的节奏陡然加快,彭和尚的袈裟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白姑娘怕是对明教有天大的误解。明轮王在两淮开仓放粮,设立义学,光是今天就救活了三万饥民。那些被鞑子逼得走投无路的匠人,如今在明教工坊里都能吃上饱饭!”
“好个救苦救难的明轮王!” 白灵儿折扇重重敲在石栏上,惊起一片鸥鹭,“可两淮盐商的库房里,堆着的全是百姓用命换来的官盐;明教新军的铠甲,哪一片不是从民脂民膏里刮出来的?大和尚难道不知,上个月几个凤阳百姓不过说了句‘赋税太重’,就被冠以‘妖言惑众’的罪名,男的杀头,女的充作军妓,还什么冉冉盛世,听听你们自己信吗?不就是想当皇帝吗,至于把自己说的那么神圣……三万饥民,不过是三万劳役,苦工,兵丁,大户人家的奴婢,还有凤阳王城里的太监。”
彭和尚额间青筋跳动,佛珠在掌心攥得咯咯作响:“乱世需用重典!明轮王心怀苍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推翻鞑虏,还天下太平!”
白灵儿突然安静下来,月光为她的笑容镀上一层冷霜:“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黑铁鬼面令牌,“血炼堂的大门永远为看透虚妄的人敞开。等大和尚哪天看清明教的真面目,就带着它去泉州府找我,到时自有人接待你”
话音未落,白灵儿已将折扇反扣在胸前,混入秦淮河畔醉醺醺的文人墨客中。只留下彭和尚呆立原地,手中佛珠已然散落在地,滚落在地上,就像一颗颗滚动的人头,黑铁令牌上的鬼面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倒映出他眼底翻涌的困惑与挣扎。
夜风裹挟着胭脂香掠过青石板,白灵儿捏着折扇拨开垂落的珠帘,雕花红木门上悬着的匾额写着 "醉仙楼" 三个狂草大字。楼内丝竹声混着骰子声扑面而来,十数位轻纱覆体的舞姬正绕着中央水池旋转,腰肢上的银铃随着舞步叮当作响。他刻意踉跄着撞开二楼雅间的雕花槅扇,正撞见一个头戴玉冠的男子坐在云纹檀木桌前,翡翠茶盏里的碧螺春腾起袅袅白雾。
"这位公子可是走错了?" 居中的灰袍老者放下象牙算盘,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白灵儿晃了晃手中的鎏金酒壶,故意将酒液泼在波斯地毯上:"听闻金老板最是好客,小弟特来讨杯酒喝。" 说着掏出一枚刻着骷髅头的青铜令牌拍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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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袍老者瞳孔骤缩,伸手将令牌收入袖中,对着两侧使了个眼色。舞姬们立刻退下,鎏金兽首烛台上的火苗突然转为幽蓝。"白姑娘好手段。" 老者指尖摩挲着青玉扳指。
白灵儿倚着朱漆廊柱,折扇轻点桌案:"别兜圈子了,说说金陵商会打算怎么吃江南八省这块肥肉?" 话音未落,角落里的屏风突然转出个满身珠翠的妇人,翡翠耳坠随着笑声摇晃:"不愧是血炼堂的堂主,我们在扬州囤的二十万石粮食,都被你查得一清二楚?"
烛火明灭间,白灵儿好像看到一幅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 —— 扬州码头画着锁链,苏州城外标着矿洞,杭州城边则是冒着黑烟的工厂。灰袍老者转动着算盘,噼啪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难民是最好的货物,卖到新大陆挖矿修铁路,可比在江南饿死强。" 妇人涂着丹蔻的手指划过自己白皙的胸脯:"府君大人送来的粮草军械,他们扣下了七成,剩下的掺沙子都嫌多。"
白灵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三日前在滁州城外看到的景象:数百具孩童尸体被铁链锁在矿洞口,脚踝上的铁环嵌进腐烂的皮肉。妇人的笑声像毒蛇吐信:"那些小商家不识抬举,非要和商会作对,上个月在镇江沉了二十艘商船,江水都染红了......"
"够了!" 白灵儿的折扇突然暴涨三丈,血光如银河倾泻。整座花船剧烈摇晃,檀木桌椅瞬间四分五裂,鎏金酒壶化作漫天碎金。灰袍老者刚掏出腰间火铳,就被无形气劲掀翻在地,额头抵着水面挣扎。白灵儿足尖轻点,整艘花船突然倒悬,楼内的歌姬舞女尖叫着抓住栏杆,金银细软如暴雨般坠入河中。
"我血炼堂不杀无辜。" 白灵儿的声音冷如玄冰,拂袖间将所有人卷到岸边,"但你们的账,该清了。" 随着她掌心血光流转,四丈高的花船轰然沉入秦淮河,激起的巨浪拍碎了沿岸半排酒肆。
“金陵商会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