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中物,天寒地冻,冬衣单薄,穷人门户其实遭罪不轻。”
裴文月犹豫了一下,直言不讳道:“一个道理没讲透,等于没讲,甚至还不如不讲。”
高适真沉默良久,点头道:“是啊。”
窗外大雨滂沱。
“强者擅长认可,弱者喜欢否定。”
高适真笑了起来:“老裴,你一贯惜字如金,这句话却是你难得不止说一遍的言语,与我说过,与树毅也说过。那么最早,又是谁说的?”
裴文月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道:“家乡那边的一个忘年交,他是一个不太喜欢嘴上讲道理的剑客,偶尔喝高了,才会说两句难得的正经话,所以比较让人记忆犹新。”
“忘年交?到底是谁的年纪更大?”
裴文月言语之时依旧不忘身份职责,站起身,以两根手指剔灯,微挑灯芯,剔除余烬,使灯火更加明亮,这才缓缓说道:“我。”
今夜蜃景城,大街有灯市,往来如昼,无数的灯火倒映水中,好像凭空生出了无数星辰。
陈平安跟着姚仙之一路逛街去往那座小道观,缓缓走在临水街边,怔怔看着水中灯火,再抬头看了眼北方:听说宝瓶洲中部的夜空曾经常年亮如白昼。
小道观名为黄花观,位于蜃景城最西边。姚仙之带着陈平安兜兜转转,最后凭借一枚府尹印符得以进入。黄花观是由寺庙改建,大泉刘氏历代皇帝都极为推崇道教,虽说并不排斥佛教,只是帝王将相和达官显贵都对佛法兴趣不大,从京城到地方的大小寺庙就算建造起来,往往也是为道门作嫁衣裳。京城外那座前朝皇室敕建的天宫寺是个例外,古寺的岁数可比大泉刘氏大多了,陈平安在来的路上听姚仙之说那位老申国公如今是天宫寺的最大香客。
大概是修不起灵官殿的关系,黄花观大门上张贴有两尊灵官像。姚岭之伸手去推,一阵吱呀作响。二人跨过门槛,这位京城府尹在亲自关门后,转身随口说道:“观里除了刘茂,就只有两个扫地烧饭的小道童。俩孩子都是孤儿出身,也没什么修道资质,刘茂传授了道法心诀也依旧无法修行,可惜了。他们平日里呼吸吐纳做功课,其实就是闹着玩。不过毕竟是跟在刘茂身边,当不成神仙,也不全是坏事。”
陈平安点点头。一个能够将北晋金璜府、松针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三皇子,一个成功帮助兄长登位称帝的藩王,哪怕转去修道了,估计也会点灯更费油。
陈平安没来由说道:“先前乘坐仙家渡船,我发现北晋国那座如去寺好像重新有了些香火。”
姚仙之逐渐习惯了陈先生的跳跃想法,问道:“是那个有莲花台的北晋古寺?北晋年轻皇帝信佛,所以这些年佛法昌盛,下旨敕建了许多寺庙。如去寺本就是千年古刹,因为废弃太久,反而得以保存得比较完整,如今算是北晋的大寺了。前些年,有几位高僧大德陆续奉诏住在如去寺,香火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那叫住锡。”陈平安先笑着纠正,然后又问,“有没有听说过里面有一个年轻容貌的僧人,不过真实岁数肯定不小了,从北边远游南下,佛法精妙,与牛头一脉可能有些渊源?不一定是住锡北晋,也有可能是你们大泉或是南齐。”
姚仙之想了想,摇头笑道:“反正我是没听说。北晋南齐如今那些名气大的僧人好像都上了岁数,还是那句话,得问岭之和刘供奉。我对牛头一脉的佛门法统完全不清楚,陈先生还懂这个?巧了,我们皇帝陛下对佛法也很精通,你俩肯定有的聊。”
陈平安点头道:“有机会是要问问刘供奉。”
陈平安第一次游历桐叶洲,误入藕花福地之前,曾经路过北晋国如去寺,就是在那里遇到了莲花小人儿。之后在一座深山野林的僻远山头,陈平安见着了一个失心疯的小妖精,反复呢喃一句伤心话。当时陈平安没多想,后来在书简湖当账房先生,出门远游,在梅釉国遇到了一位枯坐石崖洞窟中的白衣僧人,还瞧见了一只心猿攀缘崖壁间。不承想当年见到的山泽小精怪,竟然会牵扯到一场缘法。
陈平安与僧人请教过一番佛法,身在宝瓶洲的僧人除了帮忙指点迷津,还提起了“桐叶洲别出牛头一脉”这么个说法,所以在那之后,陈平安就有意去了解了些牛头禅,只不过一知半解,但是僧人关于文字障的两解让陈平安受益不浅。
一个头戴远游冠,手捧拂尘,脚踩云履的年轻道人走出清净修行的厢房,瞥了眼姚仙之就不再多瞧,而后直愣愣盯住那个青衫长褂的男子,片刻之后,好像终于确认了他的身份,释然一笑,一甩拂尘,打了个稽首:“贫道拜见陈剑仙、府尹大人。”
陈平安拱手还礼:“见过龙洲道人。”
姚仙之懒得还礼,忍着笑。就这俩,一照面竟然没打起来,不愧是修道之人。
姚仙之想要摘下腰间酒葫芦,准备饮酒看热闹,结果被陈平安拍了拍胳膊。
陈平安道:“等会儿进了屋再喝。”
姚仙之不明就里,还是放下了酒葫芦。
刘茂听到这句话后,苦笑摇头:“陈剑仙,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姚仙之愣了半天,愣是没转过弯来:这都什么跟什么?陈先生进入道观后,言行举止都挺和善啊,怎就让刘茂有此问了?
刘茂是真没把一个只会意气用事的京城府尹放在眼里,无论是曾经的藩王,还是黄花观的现任观主,面对这个好似官场雏儿的姚仙之,给个道门稽首足够了,双方还真没什么好聊的。自己说道法、谈修行,府尹大人又听不懂,纯属对牛弹琴;府尹大人与自己说那庙堂事,则犯不着,而且太忌讳。至于自己为何能够在此修道多年,当然不是那姚近之念旧,心慈手软,妇人之仁,而是朝堂形势由不得她顺心遂意。大泉刘氏,除了先帝临阵脱逃、避难第五座天下一事,其实没什么可以被指摘的。说句实在话,大泉王朝之所以能够且战且退,哪怕接连数场大战,南北数支精锐边骑和各路地方驻军都战损惊人,却军心不散,最终守住蜃景城和京畿之地,靠的还是大泉刘氏立国两百年,一点点积攒下来的丰厚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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