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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仙之面有苦色:“皇帝陛下如今不在蜃景城,去了南境边关的姚家旧府。”
陈平安愣在当场。
姚镇在陈平安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见状竟然有些笑意,打趣道:“是不是也没跟你打个商量啊?对啰,这就是人生。”他手指微动,示意陈平安不要多想,“后事早就交代好了。姚家子弟都是见惯了生死的,谁也不用太过矫情。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的茫茫多,没道理一个活到我这岁数的要走了,反而乌泱泱挤了一大屋子,乱糟糟的,到时候哭了我嫌吵,不哭好像不孝顺,像什么话。”
陈平安问道:“我能做些什么?”
姚镇笑道:“不用做什么,只要别再一走杳无音信就行了,哪怕隔了一洲,还是可以飞剑传信往来的。姚家事务,大泉国事,你少掺和,真当自己是我姚家的女婿了?当年早干吗去了?你小子当年要是不故意装傻,愿意多走一两步,说不定……算了。”
姚仙之偷偷咧嘴笑。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能让朝野上下打鸡血似的去盘根问底,那些屡禁不止的民间私刻书籍、层出不穷的稗官野史和宫闱艳本估计就更加挣钱了。而这些极伤朝堂根本和姚氏声誉的书的出现,那些隐逸在野的失意读书人没少推波助澜。
姚近之在称帝之前,这些内容不堪入目的书就早已风靡朝野,称帝之后,只能说是略微有所收敛,但是依旧如野草一般,官府每禁一茬就又冒出一茬,如今就连不少封疆大吏和地方官员都会私藏几本。姚近之好像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以铁腕治理那些野史,因为一个不小心,就是新帝刻薄、大兴文字狱的骂名。
只不过她暂时还顾不上这些,军国大事千头万绪,都需要重新整顿,光是改革军制,在一国境内诸路总计设置八十六将一事,就已经是风波四起,非议重重。至于评选二十四位“开国”功勋一事,更是阻力重重:功劳足够当选的文武官员,要争名次高低;可选可不选的,务必要争个一席之地;不够格的,难免心怀怨怼,又想着皇帝陛下能够将二十四将换成三十六将;连那扩充到三十六个名额都无法入选的,文官就想着朝廷能够多设几位国公,武将心思一转,转去对八十六支各路驻军挑肥拣瘦,一个个都想要在与北晋、南齐两国接壤的边境线上为将,掌握更大兵权,手握更多兵马——极有可能再起边关战事的南境狐儿路六将,注定能够兼管漕运水运的埋河路五将,这些都是一等一的香饽饽。
陈平安果然擅长装傻,只是说道:“我有打算在桐叶洲开辟下宗,可能偏北方一些,但是以后与大泉姚氏同在一洲,肯定会经常打交道的。”
姚镇疑惑道:“你都开山立派了?为何不选在家乡宝瓶洲,是在那边混不开?不对啊,既然都是宗门了,没理由需要搬迁到别洲才能扎根。难不成是你们山头战功足够,可惜与大骊宋氏朝廷关系不太好?”
在老将军看来,年纪轻轻的陈平安能够创建一座“宗”字头仙府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不比自己孙女成功称帝逊色半点。至于下宗这个说法,老将军就当是自己听岔了。
陈平安无奈道:“姚爷爷,是下宗选址桐叶洲,家乡的山头会是上宗山头,不用搬。”
姚镇神采奕奕,一扫颓态,心中欣慰万分,嘴上却故意气笑道:“臭小子,不想年纪大了,口气跟着更大。怎的,拿混账话糊弄我,见近之如今是皇帝陛下了,好截胡?当年瞧不起一个尚书府的姚家女子,今儿总算瞧得上一位女皇帝了?好好好,如此也好,真要如此,倒是让我省心了。近之眼界高,你小子是极少数能入她法眼的同龄人。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近之那丫头如今心气比以前高多了,又见多了奇人异士和陆地神仙,估计你小子想要得逞,比起当年要难不少。只说那个牛皮糖似的年轻供奉就不会让你轻易得逞,仙之,那人姓甚名谁来着?”
“金顶观邵渊然,咱们桐叶洲最有希望跻身上五境的地仙之一。”姚仙之笑着大声答道,“不过在我看来,算不得陈先生的什么劲敌。”
陈平安一阵头大,干脆闭口不言。
姚镇今天确实说了不少话,不得不闭目养神,沉默许久,才继续睁眼,缓缓开口道:“我们姚家其实一直不擅长跟读书人打交道,尤其是官场上的读书人,弯弯肠子太多。一个人明明将一句话的正反都给说了,竟然还能都占着道理,所以近之会比较辛苦。如果不是有许轻舟这拨武夫得以佩刀上朝,再加上那位老申国公还能帮着说上几句话,说不定今儿姚府外边就不是门神、朝廷供奉护卫着,而是软禁了。”
所有在那场战事中丢了口碑和清誉,却侥幸活了下来的官员和读书人,如今未能跻身庙堂中枢和官场要津,自然而然都会极力反对姚氏掌国,都会想要占据道德大义将国姓重归刘氏。妇人掌国,成何体统。
陈平安说道:“许轻舟?”
姚仙之点头道:“知道他与陈先生恩怨极深,不过我还是要替他说句公道话,此人这些年在庙堂上还算有些担当。”
许轻舟如今是大泉的“征”字头大将军,战功彪炳。当年他率领所有嫡系亲军主动赶赴边境,始终与姚家铁骑共进退,一路且战且退,最终守住了蜃景城。赌大赢大,许轻舟因此成为继姚镇之后的大泉军伍砥柱之一。
当年许轻舟还只是一个全盘押注大皇子刘琮的年轻将种,与书院君子王颀、草木庵徐桐、申国公高适真都参与过早先那场围杀陈平安的凶险狩猎。只不过当时许轻舟的选择极其果断,不惜与刘琮翻脸,也要当机立断,毅然决然主动退出了那场赌局,结果果真连累家族坐了很多年的官场冷板凳。
陈平安笑道:“恩怨是不小,不过我对许轻舟和申国公的印象还行。”
当年陈平安是与大泉两位皇子都结了死仇的,先是三皇子刘茂,再是大皇子刘琮。刘琮是大泉刘氏老皇帝刘臻的庶长子,长幼嫡庶有别,最终刘臻还是选择了在文官中极有口碑的嫡子继位。至于三皇子刘茂,早早就转去修道求仙了,在先前那场战事中都没有露面,只是在一座小道观里边潜心钻研青词绿章。
但是在乱局中得以临时监国的藩王刘琮最终却没能保住刘氏江山,等到桐叶洲大战落幕后,刘琮在雨夜发动了一场兵变,试图从皇后姚近之手上争夺传国玉玺,却被一个绰号磨刀人的秘密供奉和一个当时正蹲在廊柱后头吃夜宵的矮小女子联手阻拦下来,功亏一篑。据说披头散发的刘琮被甲士拖出大殿后极其失魂落魄,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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