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一些个典故

一双火眼金睛,见她心诚,并非客套,便直言不讳,说来东宝瓶洲做生意的山上仙师,因路途遥远,只要有好屋子可住,都不差那点神仙钱。尤其是那大骊京畿附近的仙家子弟,如今都爱去北俱芦洲游历一番,一个比一个出手阔绰,所以不愁价格高的屋子没人住。但是这种钱,披麻宗还真无所谓挣不挣。

  然后那少女加了一番言语,说前辈好意真的心领了,只是差价实在太大了,如果他们占着两间上等房间,得害披麻宗少赚两枚小暑钱呢,她是出门来吃苦的,不是来享福的,若是被师父知晓了,肯定要被责罚。所以于情于理,都该搬家。

  老管事便笑着给了那少女一枚“小暑”木牌,说是凭借此牌,可以在那渡船上的仙家铺子虚恨坊,购买价值一枚小暑钱的物件。

  老管事不给裴钱拒绝的机会,倚老卖老,说不收下就伤感情了,少女说了句“长者赐不敢辞”,双手接过木牌,向这位披麻宗辈分不低的老元婴,鞠躬谢礼。

  原来这位渡船老管事姓苏,单名一个“熙”字,是披麻宗的一位老元婴,虚恨坊掌柜姓黄,名神游,双方是当了将近三百年邻居的老友。

  其实裴钱和李槐登船没多久,两个闲来无事的好友,就聊到了两个孩子,老元婴说比起先前那个叫陈灵均的,裴钱年纪不大,却要老练多了,只是不知道价值一枚小暑钱的渡船木牌,她会如何使用。

  黄掌柜乐不可支,一登船就能从渡船这边挣了枚小暑钱的客人,可不多见,关键还能再挣份人情。顺便帮着那个陈灵均说了几句好话,觉得那小子不错,混熟了再跟那家伙聊天,挺得劲。

  闲聊之外,黄掌柜还有个正经问题,询问老友那落魄山是不是瞧不起自己的小本经营,不然为何自己说要在牛角山开设店铺,落魄山明明空着不少铺子店面,却说晚些再谈此事,只是口头答应,一定为自己留下一座地理位置最好的店铺?苏管事笑着宽慰好友,说那个年轻山主不在山头,代为主持事务的朱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让虚恨坊在牛角山开设分店,肯定有他们自己的考量,可不是瞧不起你黄掌柜和虚恨坊,落魄山这点门风还是有的,绝非什么趋炎附势之徒,那朱敛,待人接物,滴水不漏,更不是什么眼窝子浅的短视之辈。

  好友话是这么说,道理其实也都知道。可被拒绝一事,难免令黄掌柜心中郁郁,只说如今落魄山跟咱们刚认识陈平安那会儿相比,可是越发家大业大了,那年轻人又久不在自家山头,以后落魄山会不会变成那些骤然富贵便忘乎所以的仙家山头,不好说啊。

  从北俱芦洲的春露圃,一直到东宝瓶洲的老龙城,这条财源滚滚的无形路线之上,除了最早四方结盟的披麻宗、春露圃、披云山和落魄山,逐渐开始有老龙城的范家、孙家加入其中,此外还有一个叫董水井的年轻人,随后是三个大骊上柱国姓氏的将种子弟,大渎监造官之一的关翳然,大骊龙州曹督造、袁郡守,暂时也都只以个人名义,做起了只占据极小份额的山上买卖。

  事实上,披云山原本可以获利更多,只是魏大山君匀给了落魄山。

  黄掌柜也没想着真要在牛角山如何挣钱,更多还是相信那个年轻人的品性,愿意与蒸蒸日上的落魄山,主动结下一份善缘罢了。北俱芦洲的修道之人,江湖气重,好面子。这些年里,黄掌柜没少跟各路朋友吹嘘自己,慧眼独具,是整个北俱芦洲最早看出那年轻山主绝非俗子之人,这一点,便是那竺泉宗主都要不如自己。所以越是如此,黄掌柜便越是失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神仙钱,都只是好像借住在人之钱袋的过客,对于一个大道无望的金丹境而言,多挣少挣几个,小事而已,可能不能跟人蹭酒喝吹牛皮,有比这更大的事吗?没有的。

  一天,两个好友又开始喝酒,虚恨坊一个管着具体生意事务的妇人,过来与二老言语,苏熙听完之后,打趣笑道:“那两个孩子是收破烂的吗?你们也不拦着?虚恨坊就这么靠黑心挣钱?亏得我只给了一枚小暑木牌,不然你虚恨坊经此一役,以后是真别想再在牛角山开店了。”

  黄掌柜无奈道:“我这不是怕节外生枝,就根本没跟菱角提这一茬。主要还是因为坊里刚好到了一甲子一次的库存清理,翻出了一大堆的老旧物件,好多其实是糊涂账,老朋友还不上钱,就以物抵债,许多只值个五十枚雪花钱的物件,虚恨坊就当值一枚小暑钱收下了。”

  那个被掌柜昵称为“菱角”的虚恨坊管事妇人,一下子就知晓了轻重利害,已经有了补救的法子,刚要说话,那位德高望重的苏老却笑道:“不用刻意如何,这样不也挺好的,回头让你们黄掌柜以长辈身份,自称与陈平安是忘年交,送出价值一枚小暑钱的讨巧物件,不然那个叫裴钱的小姑娘是不会收的。”

  说到这里,老人对着那菱角随口问道:“买了一大堆破烂,有没有捡漏的可能呢?”

  妇人苦笑着摇头,道:“咱们坊里有个新招的伙计,挣起钱来六亲不认,什么都敢卖,什么价格都敢开。咱们坊里的几位掌眼师父,眼力都不差,那两个孩子又都是挑最便宜的入手,估计就这么买下去,等他们下了船,别说一枚小暑钱,能保住十枚雪花钱都难。到时候咱们虚恨坊只怕是要被骂黑店了。”

  黄掌柜神色古怪。

  妇人莞尔一笑,知晓俩老的关系,她也不怕泄露天机:“那新伙计,还被咱们黄掌柜誉为一棵好苗子来着,要我好好栽培。”

  原来今天裴钱精神抖擞,手持那枚小暑木牌,带着李槐去了趟虚恨坊,李槐更加兴高采烈,说:“巧了,翻了皇历,今天宜买卖,让我来让我来!”

  两人先去看了师父提过的那对法剑,一饱眼福,反正买是肯定买不起的,那雨落和灯鸣,是上古仙人道侣的两把遗剑,破损严重,想要修缮如初,耗资太多,不划算。师父乘坐渡船的时候,法剑就是镇店之宝之一了,这不如今还是没能卖出去。

  今天的虚恨坊物件格外多,看得裴钱眼花,只是价格都不便宜,果然在仙家渡船之上,钱就不是钱啊。

  李槐言之凿凿,说自己只买便宜的,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裴钱,就干脆将那木牌交给了李槐,让他碰碰运气。

  李槐双手合掌,高高举起,手心使劲互搓,嘀咕着:“天灵灵地灵灵,今天财神爷到我家做客……”

  裴钱就比较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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