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随便便就让位给了裴钱。讲资历,谁更老?是我吧?咱们认识都多少年啦!说那赤胆忠心、义薄云天,还是我吧?当年咱们两次远游,我一路风餐露宿,有没有半句怨言?”
李宝瓶“嗯”了一声,道:“‘半句’怨言,真没有,都是一句接着一句,积攒了一大箩筐的怨言。”
被揭穿那点小狡猾心思的李槐,只得改换路子,满脸委屈道:“你们俩再这么合伙欺负老实人,我可就真要拉着刘观、马濂离开帮派,自立山头去了。”
裴钱嗤笑道:“你拉倒吧,就刘观那二愣子、马濂那书呆子,没我裴钱运筹帷幄,你们走江湖,能走出名堂来?家有家法,帮有帮规,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脱离帮派,很容易,但是以后再要哭着喊着加入帮派,比登天还难!我是谁,成功刺杀过大白鹅的刺客,么(没)得感情,最重规矩,铁面无私……”
大概是觉得自己再这么掰扯下去,又要吃栗暴,裴钱便立即住嘴不言。见好就收吧,反正私底下还可以再敲打敲打李槐,这家伙比周米粒差远了,小米粒其实不太喜欢翘小尾巴。
林守一起身,在廊道尽头那边盘腿而坐,开始静心修行。谢谢便坐在另外一端,两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极有默契。
李宝瓶提议去书院外面的京城小巷吃好吃的。李槐和于禄都一起跟着。
结果这顿饭,还是裴钱掏的腰包。
李宝瓶笑眯眯捏着裴钱的脸颊,裴钱笑得合不拢嘴。
回了书院,晚上裴钱就睡李宝瓶那边,两人聊悄悄话去了。李槐要赶紧去找刘观和马濂商量大事,不然江湖地位不保。
陈平安跟于禄就在湖边钓鱼,两人都没有说话。
渔获颇丰。
只可惜不是当年游历途中,不然煮出来的鱼汤能够让人吃撑。
收起鱼竿的时候,于禄问道:“你现在是金身境?”
陈平安蹲在岸边,将鱼篓打开,放出里面所有湖鱼,抬头笑问道:“听着有点不服气的意思?”
于禄点头,然后微笑道:“练练?”
陈平安问道:“不怕耽误学业?”
于禄给这句话噎得不行,收了鱼竿鱼篓,带着陈平安去了谢谢的宅子。
廊道那边,谢谢依旧屏气凝神,坐忘境地,林守一已经离开。
听到敲门声后,谢谢有些无奈,起身开了门,听说了两人的来意后,谢谢忍不住笑道:“可以观战?”
于禄站在院中,笑道:“随意。”
陈平安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于禄稍等片刻,然后蹲下身,先卷起裤管,露出一双裴钱亲手缝制的老布鞋,针线活不咋地,不过厚实、暖和,穿着很舒心。
陈平安站起身后,又轻轻卷起袖管,有些笑意,望向于禄,一手负后,一手摊开手掌,道:“请。”
于禄突然说道:“不打了,我认输。”
谢谢半点不觉得奇怪,这种事情,于禄做得出来,而且可以做得半点不别扭,其他人都没于禄这心性,或者说脸皮。
陈平安劝说道:“别啊,练手而已,同境切磋,输赢都是正常的事情。”
于禄笑道:“我要在你这边保持不败纪录,至于切磋一事,可以留给落魄山的朱敛前辈。”
陈平安气笑道:“是怕被我一拳撂倒吧?”
于禄转头望向谢谢。
她笑道:“天地寂静,不闻声响。”
于禄朝她伸出大拇指,道:“比某些人厚道太多了。”
在那两个没打成架的家伙离开院子后,谢谢躺在廊道上,闭上眼睛。这里偶尔有些热闹,也还不错。
离开宅子,两人一起走向于禄学舍。
陈平安说道:“练拳没那一点意思,万万不成,可光靠意思,也不成。”
于禄说道:“我会找个由头,去落魄山待一段时日。”
陈平安便不再多说。
有聚有散。
陈平安带着裴钱,与李宝瓶、李槐打了一场雪仗,齐心合力堆了些雪人,就离开了书院。
李宝瓶站在书院门口,目送两人离去。
陈平安倒退而走,挥手作别。裴钱使劲挥动双手。
当两人的身形消失在拐角处后,李宝瓶便开始飞奔上山。
看门的老先生有些感慨,已经好些年没瞧见姑娘这么奔跑了,如今再见,很是怀念啊。
李宝瓶来到了书院山巅,爬上了树,站在再熟悉不过的树枝上,怔怔无言。
陈平安去了一家做玉石生意的店铺,掌柜还是那个掌柜,当年陈平安就是在这里为李宝瓶买的临别赠礼,掌柜还送了一把刻刀,如今却没能认出陈平安。
陈平安挑选了一块玉石素章,打算自己雕刻篆文。
裴钱想要自己花钱买一块,然后请师父帮着刻一枚印章。陈平安便多买了一块,不让裴钱破费了。自己的开山大弟子,就那么小一只钱袋子,陈平安这个师父,瞅着便不落忍。
离了铺子,站在大街上,陈平安转头望向书院东华山之巅,那边有棵大树,这会儿,树上应该有个小竹箱已经不再合身的红棉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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