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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狐狸猛然回神,自知失言,竟是仰头望向天空,双手合十,鞠躬弯腰,像是在虔诚地作揖赔罪。
“二十个字,乖乖挨罚!”曹曦接连使出二十缕凌厉剑气,火红狐狸一次都没有躲避。
等曹峻双手抱住奄奄一息的火红狐狸走回屋子,曹曦仍是怒火未消,指着狐狸破口大骂:“找死就往阮邛的剑炉一跳,阮邛还能念你一点好,别在这边瞎嚷嚷,连累我曹氏跟你一起陪葬!天大地大,三位教主可以不计较,那么他们座下的弟子门生呢?不说其他,只说倒悬山的主人脾气如何,你不知道?!你个败家娘儿们!”
火红狐狸脑袋一歪,昏厥过去。
曹峻轻声道:“差不多就可以了。没有它,就没有你曹曦的今天。坏人恶人是可以做,但是总得讲一点良心。”
曹曦骤然停下,眼神阴沉,死死盯住这个没了笑脸的子孙,挥袖道:“滚去告诉那个叫曹茂的小崽子,让他别跟袁氏一般见识。米粒大小的眼界,只盯着大骊一座庙堂的得失。一群废物,怎么不去死!还有脸来见老祖,让他滚蛋!”
曹峻抱着狐狸,脸色漠然地转身离去。
曹曦独自一人留在祖宅,开始围绕着天井缓缓散步。
曾几何时,这里有个病秧子老人,一年到头躺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有个不孝顺的烂酒鬼汉子,一天到晚都在头疼以后办白事的开销;有个嗫嗫嚅嚅毫无主见的妇人,起早摸黑,既要做家务活,还要忙地里活,三十岁的年龄,就比泥瓶巷其他四十岁的女人还要显老了。但是在那个时候,有个性情顽劣的寒酸少年,天不怕地不怕,每天都嘻嘻哈哈,书也不读,事也不做,就做着白日梦,总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在福禄街买下一栋最大的宅子。至于即便真有了熬出头的一天,爷爷和爹娘到时候还是不是活着,当时忙着游手好闲和痴人说梦的少年,是根本没想到的。
早已不是什么少年的曹曦掏出那枚锈迹斑斑的古老铜钱,高高举过头顶,透过四四方方的铜钱孔洞,再透过四四方方的屋顶天井,遥想当年,似乎有过这么一场对话。
“娘,以后等我飞黄腾达了,就让你睡在金山银山里。”
“唉!”
“娘亲,我跟你说真的呢!”
“快收起铜钱,给你爹瞧见了,又要拿走。”
曹曦收起思绪,环顾四周,自嘲道:“成了仙,人气儿都没啦。”
陈平安锁好门,离开泥瓶巷,来到骑龙巷的压岁铺子。青衣小童坐在门槛上发呆,见着了陈平安,也只是有气无力地喊了声“老爷”。
陈平安跨过门槛,发现粉裙女童站在一条板凳上,神色肃穆认真,正在柜台后边对着桌上摊放的账本打着算盘,双手十指如蝴蝶绕花,让人眼花缭乱,噼里啪啦,清脆悦耳,身边围绕着几个小镇出身的妇人、少女,充满了震惊和佩服。
性情质朴的妇人和少女们看到陈平安的身影后,都笑着称呼他为“陈掌柜”。
粉裙女童闻声抬头,道:“老爷,我在帮铺子算账呢,很快就好了。”
陈平安笑着点点头,绕到柜台后,让人拿来纸笔,开始书写一份礼单。当年他算是吃百家米长大的,也经常能够收到一些别家少年穿不下的老旧衣衫。对陈平安而言,每一顿饭,每一件衣服,都是救命活命的大恩情,他当时就跟阮秀说过,以后只要自己还活着,每年都会挨家挨户送点东西过去。阮秀当时还问为什么不一口气多送一点银子,会更加清爽,还能让那些人感恩。陈平安说那样是不行的,他自幼生长于市井底层,对于人心和世道不是不懂,只是说不出书上的道理罢了。比如斗米恩石米仇,比如看似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最是消磨孝心善心,所以他仔仔细细给阮秀说清楚了他的小道理。在小镇这边,每家每户的光景其实跟庄稼地差不多,都有大年小年之分。有的子孙出息,发达了,不缺钱;有的突逢变故,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庭可能一下子就垮了。所以他准备的那些东西,能吃能穿,真有急需用钱的地方,甚至还能把那些东西折算成银子。送给手头宽裕的家庭,人家会高兴;送给困难的门户,人家更会珍惜。不管是锦上添花还是雪中送炭,都是好事。只不过陈平安是读书识字之后,才明白自己为何做对了的。阮秀当时听了之后,笑得特别开心,说山上山下不太一样。
今年的礼单人数比起上次少了一些,恩情分多寡轻重,有些父辈留下的交情不过是点头之交,其实谈不上恩情,陈平安还不至于大方到年年送礼,但是一些上了岁数的老街坊,陈平安哪怕跟他们谈不上交情,仍是选择留在了礼单上。谁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跟一个人的兜里有多少钱没关系。
陈平安想着,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要修桥铺路。
粉裙女童对账完毕,就开始过问铺子的经营状况。陈平安不掺和这些,想了想,就将礼单递给她,让她不用着急购置物品。粉裙女童郑重其事地收下礼单,保证一定给老爷办得妥妥当当。陈平安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来到青衣小童身边坐下,后者忧心忡忡,长吁短叹,不断重复“江湖险恶”四个字。
名叫崔赐的秀美少年背着行囊找到铺子,说是他家先生在家走不开,就托他来送东西,要陈平安别不当回事,收下后好生收藏。青衣小童就不待见这个少年,斜眼瞧着老气横秋的崔赐,气不打一处来,猛然站起身:“你家先生跟我家老爷那是平辈相交,你一个小书童放尊重一点,又不是我家老爷得了什么天大恩赐,你嚣张个什么劲儿?”
崔赐满脸涨红,陈平安打圆场道:“崔赐,跟你家先生说一声,东西我收下了,会好好练习画符的。”
崔赐板着脸点点头,转头朝青衣小童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青衣小童对着他的背影,隔着老远距离耍了一通拳打脚踢王八拳才稍稍解气,坐回门槛,满脸愁容道:“老爷,小镇这么个穷凶极恶的龙潭虎穴,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啊?换成是我和傻妞儿,恐怕早就被人抽筋剥皮了。”
陈平安感慨道:“不知道啊。”
粉裙女童来到门槛,心有余悸道:“老爷,那个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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