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本事考入书院的读书种子,他在观湖书院被人联手陷害得很惨。先是故意捧杀,有人暗中一掷千金,雇请最有名气的青楼女子,假装仰慕他的才华,为其扬名;再让附近王朝的大儒故意将其视为忘年交,还让他的字帖每一幅都价值连城;还有诸多手段,环环相扣,让他只差半步就会成为大骊第一位被儒家学宫认可的君子。”
“可是随后便有人诬陷他抄袭诗词,那名花魁诋毁他无法人道,有数位文豪硕儒联名抨击他的道德文章,冠以伪君子的头衔,骂作是观湖书院的浊流。一夜之间,翻天覆地,声名狼藉,一个原本意气风发的大才子就这么疯了。”
“他疯了很长时间,沦为整个观湖书院的笑柄,大骊是北方蛮夷的说法愈发坐实。但是最后,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清醒过来了。”
说到这里,绣花江神转头望向怔怔出神的楚夫人:“知道他为什么能清醒吗?”
楚夫人坐在台阶上,嫁衣缓缓铺开,如同一朵鲜红牡丹:“是你们大骊练气士出手?”
绣花江神笑了笑,眼神森冷,直言不讳:“大骊真要出手,那也是杀了这个书生才对。”
楚夫人扯了扯嘴角,点头道:“有损国威,确实如此。两国之争,无所不用其极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绣花江神吐出一口浊气:“那个书生之所以能够清醒过来,是因为有一名他熟悉的女子去到了他身边。”
楚夫人身躯僵硬。
绣花江神缓缓起身,走下台阶:“那名女子脸上覆了一张脸皮,与楚夫人你的容貌一模一样,连你的嗓音、习性、喜好都学去了七八分。如果说之前坑害书生涉及两国之争,那么之后将书生逼到死路、玩弄于股掌之中,恐怕就是读书人之间的意气之争了。”江神大踏步离去,“总之,那书生晓得真相后,投湖死了,就这么简单。”
“按照这个书生去往观湖书院之前,在大骊京城国子监与两个至交好友的只言片语来推断,他早就知道了你的非人身份,所以才执意要成为儒门贤人之上的君子。估计他认为只有如此,将来返回大骊,才有底气跟朝廷讨要一个明媒正娶。”
绣花江神早已离去,那个累累罪行罄竹难书的楚夫人依旧坐在原地,脸色安详,动作轻柔地整理衣襟袖口,这里抚平一下,那里折叠一下,乐此不疲。
在魏晋潇洒骑驴离去后没多久,陈平安身后就传来了急匆匆的喊声:“恩人请留步。”转头望去,是那目盲老道师徒三人正在追赶他们的步伐。
天晓得那个性情古怪的女鬼会不会临了反悔,把他们师徒抓去洗脸锥心?按照两个徒弟的说法,府上花园真真切切“栽种”着许多读书种子,似乎还曾经有人挣扎着爬出泥土。如今看来,确是活生生被拦腰斩断的可怜人。
老道人被酒儿搀扶着一路快跑,身上那件老旧道袍上挂满了两边草木的倒刺也浑然不觉,可谓狼狈不堪。
其实话说回来,老道人虽然一手捞偏门的雷法确实镇不住楚夫人,可其实放在山下市井,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老神仙。这趟一路北上,还真就经常被当成世外高人供奉起来,在三枝山被视为学艺不精的骗子,终究是少之又少的惨淡境遇。
老道人久经风雨,当然知道这一伙来历不明的孩子才是自己安然离开此山的关键,于是再无初见时的故弄玄虚,挤出笑脸问道:“敢问风雪庙魏大剑仙何在?贫道俗名徐莹震,道号玄谷子,对魏大剑仙慕名已久,此次因祸得福,能够遇上魏大剑仙,亲眼目睹那风采绝伦的仙人三剑,实在是贫道天大的福运。”
林守一冷笑道:“那位陆地剑仙已经独行北方了,老道长若是想要套近乎拉关系,不妨越过我们,说不定还能追得上。”
玄谷子讪讪而笑:“错过便错过了,缘分未到,不能强求。”
与魏晋这等隐龙一般的上五境仙人相比,他自知斤两,若真到了那位风雪庙剑修身前,恐怕除了徒惹人厌之外,根本讨不到半点好。山上练气士,相对山下百姓,当然能算是凤毛麟角。可修士之间,相逢是缘,这不假,只是缘分有善恶之分,因果有好坏之别。玄谷子一路降妖除魔,为自己积攒阴德,大大小小四五十场交手,能够活蹦乱跳走到今天,可不是只靠练气士第五境修为以及那剑走偏锋的旁门雷法。
眼见着有些冷场,玄谷子赶紧左右而顾,笑眯眯道:“小酒儿,小跛子,还不快给恩人们磕头道谢!”
酒儿闻言就要下跪,手持满是泥浆幡子的跛脚少年满脸阴郁神色。
陈平安快步向前,轻轻拉住酒儿的胳膊,笑道:“不用不用。”
然后对那跛脚少年说道:“之前在山路上,谢谢你的提醒。”
跛脚少年满脸错愕,竟是破天荒有些脸红,一时间嗫嗫嚅嚅,不知如何作答,最后干脆别过头去。他之前在小路上直面楚夫人,与她近身搏斗,捉对厮杀,虽然道行相差悬殊,可是气势半点不弱,不承想还是个脸皮子如此之薄的羞涩少年。
玄谷子心中充满惊喜,踹了跛脚少年一脚后,脸色故作悻悻然:“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随后他沉声道:“各位恩人,你们出山后往南而去,约莫一天半的路程就会经过三枝山。记得莫要夜间赶路,那里有一只厉鬼以坟茔为老巢,窃据福地,汲取一户人家的祖荫灵气,否则按照命理推算,那户人家上一辈子孙就该出大官了。厉鬼道行不弱,该有练气士第四境的实力。主要是它神出鬼没,很难捕捉,又以某种不知根脚的邪门法术制造出十数位阴尸傀儡。贫道曾经与之交手,数次功亏一篑,白白浪费了数张宝贵的雷法符箓不说,还给当地乡民误认为是坑蒙拐骗之徒,实在是气人。”
林守一心神微动,听到了阴神前辈的暗中提醒,问道:“道长擅长五雷正法?不知隶属何门何派?”
玄谷子有些尴尬,心想这冷峻少年真是初出茅庐,不晓得行走江湖的规矩,哪有这么直截了当问人师门根脚的,无论是山上修道仙家还是山下武人江湖,这都是犯了大忌。只不过有之前难兄难弟的可怜遭遇打底子,又有魏晋这样的陆地剑仙收尾,他就不计较这些了,小心斟酌之后,缓缓道:“说来话长,恩人们别嫌弃贫道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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