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
剧痛与血腥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她强迫自己,睁开被泪水与浓烟模糊的双眼。
洞口的火光,更盛了。
有滚烫的火星,被风卷着溅射进来,落在她身前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留下一个个焦黑的印记。
空气已经稀薄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烧红的炭火。她的大脑,因为缺氧,开始出现一阵阵的轰鸣。
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火焰的咆哮,与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不行……
不能死在这里……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可她的双腿,早已因为缺氧而酸软无力,根本不听使唤。
她只能像一条濒死的鱼,在地上,徒劳地蠕动着。
每一次挪动,都耗尽了她仅存的力气。
指甲在粗糙的地面上划过,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白痕,很快,指缝里便渗出了血。
她朝着洞口,一点一点地爬过去。
不是为了逃生。
逃生已是奢望。
而是为了,离那唯一的出口,更近一点。
或许,在外面的空气里,她还能再多喘一口气。
或许,她能等到一个奇迹。
哪怕那个奇迹,是让她在临死前,看到北疆的星空,而不是被这浓烟与黑暗,彻底吞噬。
人活一口气,争一个念头,到最后,不过是求一个好死,一个好念想。
她的手,触碰到了一块滚烫的石块。那是被火焰炙烤过的,足以将皮肉烫熟的温度。
“嘶……”
她倒抽一口凉气,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可她没有收回手。她只是死死地攥着那个包裹,将它护在胸前,用自己的身体,为它隔绝那致命的高温。
热浪扑面而来,卷走了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她的头发,开始卷曲,发出焦糊的气味。她的皮肤,传来阵阵灼痛。她知道,自己快要到极限了。
那双曾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此刻已经涣散,失去了焦距。她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像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随时都会崩断。
完了。
这是她脑海里,最后两个字。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意识,如同退潮的海水,一点点,从她的身体里抽离。
就在她即将坠入无边黑暗的那一刻。
一声凄厉的马鸣,如同惊雷,炸响在她的耳畔。
那声音不是洞外狄人的叫嚣。
它来自更远的地方,带着一种她无比熟悉的,属于浪淘沙的,不屈与悲愤。那不是一匹马,那是北疆的魂魄在嘶鸣。
紧接着。
一阵细微的,却又无比清晰的震动,从大地深处传来。
一下,两下……
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强烈。
如同万马奔腾,如同山崩地裂。
那震动,像一只温柔而有力的手,将阿黛即将沉入深渊的意识,猛地拽了回来。
她的眼睫,艰难地颤动了一下,掀开一道缝隙。世界依旧是模糊的,火光与浓烟,交织成一片混沌的血色。
可在那片血色之中,她仿佛看到了一点不同的东西。
那是一封信。
不知何时,她竟在无意识中,撕开了那个包裹,将里面的东西,紧紧攥在了手里。
信纸的边缘,已被高温炙烤得微微卷曲,泛着焦黄。
上面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清秀而又带着一丝病弱的字迹。
是小姐的字。
阿黛的眼眶,瞬间湿润。
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那封信,凑到眼前。
每一个字,都在摇曳的火光中,跳动着,模糊着。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得极慢,极认真。
仿佛要将这每一个字,都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阿黛,见字如面。
若你见此信,我或已不在人世。不必为我复仇,不必为北疆再流一滴血。天下事,非你我之力可回天。严家也好,皇权也罢,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这世道浮沉,人如蝼蚁,唯有活下去,才是真。
我这一生,未尝过半分真正的安宁与幸福。你若还念着我,便替我活下去。
去寻无叶大师。从此,你便不是北疆的阿黛,只是无叶的阿黛。
带着我的那一份,去看日出,去听风吟,去过最寻常的日子。
那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
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