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袖戏院后院,一间雅致的会客厅内。
秦昊与孟长生分坐两侧,捧着温热的茶盏,低声交谈着方才拍卖会的惊心动魄。
茶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残留的金钱硝烟味。
盏茶功夫后,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衣料摩擦声由远及近。
赵大海那胖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略显吃力地用手提着深陷腰腹的裤腰带,才勉强迈过门槛。
脸上已堆起熟稔的笑意,对着二人拱手:“秦大人、孟大人!贵客临门,赵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啊!”
他声音洪亮,带着商人特有的热情。
他身后,欧阳谋也紧随而入,恭敬地向两人抱拳施礼,姿态放得很低。
秦昊放下茶盏,起身还礼,笑容温雅:“赵老板客气了。是我二人不请自来,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他语气平和,保持着对合作方应有的礼节。
“哪里哪里!”赵大海连连摆手,笑得眼睛眯成缝,“两位大人肯赏光,是赵某的福气,更是我百宝阁蓬荜生辉!”
他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招呼二人重新落座,自己也略显笨重地挪到主位坐下。
他侧身指向欧阳谋,正式介绍道:“这位是欧阳谋先生,此次拍卖能如此圆满,全赖欧阳先生运筹帷幄,劳苦功高。”
秦昊目光转向欧阳谋,带着一丝追忆的笑意:“欧阳先生,一别经年,风采更胜往昔,手段也愈发精进了。”
欧阳谋连忙欠身,姿态谦逊:“秦大人谬赞了。在下早已辞官,如今不过是百宝阁一介拍卖师,当不得‘先生’、‘大人’之称。大人若不嫌弃,直呼在下名姓便是。”
秦昊从善如流,点头道:“既如此,我便以‘文韬’相称,如何?”
“谢秦大人抬爱!”欧阳谋再次躬身。
寒暄已毕,赵大海深知二人来意,不再绕弯。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显出几分郑重,开门见山道:“秦大人,孟大人,今日所有拍品均已落槌,所得款项账目已在此处,请秦大人过目。”
说着,他朝欧阳谋递了个眼色。
欧阳谋立刻上前一步,将手中一本装订整齐的账册双手奉上。
秦昊道了声“有劳”,也双手接过,神色认真地翻阅起来。
在他垂眸细看的间隙,欧阳谋在一旁清晰而沉稳地做着补充说明:“回禀大人,此次参拍物品总计一百三十六件,成功拍出一百三十五件。另有一件——龙凤茶杯,因故由百宝阁买断拍卖权,暂时流拍……”
这些情况秦昊心知肚明,并未发问。
欧阳谋见状,继续汇报关键数据:“此次拍卖,所有拍品所得款项合计……一千四百八十余万两白银。”
他顿了顿,清晰地报出这个足以令人窒息的数字:“目前所有款项均已交接完毕,分文不差。”
账册翻至末页,秦昊的目光在那个庞大的数字上停留片刻。
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稳如磐石,但内心深处却如投入巨石的湖面,激荡不已——*
一千四百八十万两!
平均每件拍品竟拍出近十一万两的天价!
更关键的是,这个总额,竟比户部尚书宁青柏这些天累死累活推销出去的国债总额,还硬生生多出了二百多万两!
秦昊合上账册,抬起眼,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目光扫过赵大海和欧阳谋:“实不相瞒,方才我与孟大人也在拍卖现场,亲历盛况。此次拍卖能取得如此辉煌成果,筹集如此巨额款项,全赖赵老板倾力支持,百宝阁信誉卓着,以及文韬兄运筹帷幄,劳心劳力!秦某在此,代朝廷深表谢意!”
他的感谢真诚而有力。
赵大海胖脸上笑容舒展,带着几分自得:“秦大人满意,便是对我百宝阁最大的肯定。”
欧阳谋也微微躬身,谦逊道:“此乃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秦昊的目光重新落回赵大海身上,语气转为郑重:“多余的客套话,秦某便不多言了。此次赈灾国债得以顺利筹集巨资,百宝阁居功至伟,朝廷铭记于心!秦某定当据实禀明圣上!”
赵大海连忙拱手还礼:“秦大人言重了。为国分忧,商贾本分。”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只是……还有一事,需向大人禀明。”
“赵老板请讲。”
“便是那对龙凤茶杯,”赵大海语气诚恳,“此宝意义非凡,百宝阁实不敢承其重。赵某斗胆,擅自做主将其流拍,未曾拍出。对朝廷造成的损失,赵某愿按原底价予以赔偿,绝无二话。”
他话音刚落,一名侍女便捧着那个精美的礼盒悄然步入,轻轻放在桌上。
盒盖微启,那对在拍卖册上引起轩然大波的龙凤保温杯,正静静躺在锦缎之中。
秦昊看着那杯子,又看了看一脸“愧疚”的赵大海,心中了然。
这老狐狸,明明是送了个天大的人情给皇帝,话却说得如此“委屈”。
他面上不显,反而温和一笑:“赵老板有心了。此物既已流拍,按约定,自当原物奉还朝廷。赔偿之事,不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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