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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抬棺出征

  光绪二年秋,寒雨如铁线,斜斜刺入陕甘大营周遭的黄土塬。

  天地间灰蒙蒙一片,风卷着冷雨和沙尘,抽打着营门辕杆上那面褪色残破的帅旗。

  旗面上,“左”字洇湿,沉重地垂着,如同一个濒死者微弱的气息。

  马蹄踏破泥泞,溅起浑浊的水花。几骑快马冲破雨幕,直抵中军辕门。

  为首一人滚鞍下马,斗篷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压在他略显佝偻的肩背上。

  正是奉旨回营的左宗棠。雨水顺着他花白的须髯淌下,流进脖颈,激得他微微一凛。

  他顾不得擦拭,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已锐利地扫过辕门两侧当值的兵卒。

  那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兵卒们倚着冰冷的木栅,勉强站立。

  一张张脸孔在凄风苦雨中显得蜡黄枯槁,眼窝深陷,浑浊的目光茫然无神地投向虚空。

  破旧的号褂松垮垮地挂在嶙峋的骨架上,被雨水浸透,紧贴着皮肉,更显出内里的瘦骨伶仃。

  雨水顺着他们枯草般的发辫往下淌,汇入脚下泥泞。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腐气息,混杂着湿冷的泥土味、朽木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心头陡然一沉的甜腻——那是浸入营盘骨血的鸦片烟气味。

  左宗棠的眉峰猛地蹙紧,仿佛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他身后,几位心腹幕僚无声地交换着眼神,忧虑像浓重的铅云,沉沉压在每个人心头。

  “大帅!”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响起。营中老将王德榜排开众人,大步迎了上来。他须发也已花白,但身躯依旧魁梧,甲胄在雨水中泛着冷硬的光。

  他抱拳施礼,动作带着武将特有的粗豪。“您可算回来了!这一路辛苦!弟兄们……”

  他环视一周那些形容枯槁的兵卒,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惯有的怨气与不满,“您瞧瞧,营里都成什么样子了?粮饷不足,器械朽坏!您刚回营,可得多体恤体恤这些跟咱出生入死的老人儿啊!”

  左宗棠的目光在王德榜脸上停留片刻,并未接话,只沉声道:“召集营官以上将佐,中军帐议事。即刻。”

  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嘈杂的雨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让王德榜后面的话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中军大帐内,炭盆烧得通红,驱散了秋雨的寒意,却驱不散帐内凝固的紧张气氛。

  左宗棠端坐帅案之后,换上了一身干净但半旧的青布棉袍,须发依旧带着湿气。

  案头,一盏摇曳的油灯映着他严峻如石刻的脸庞。十几位营官、统领分列两侧,王德榜坐在左首第一位,面色沉郁。

  一股压抑的沉默笼罩着所有人,只有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帐外呼啸的风雨声清晰可闻。

  “都说说吧,”左宗棠打破了沉默,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王德榜身上,“陕甘军务,糜烂至此。症结何在?何以振作?”

  王德榜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腾地站起身,甲叶铿锵作响:

  “大帅!症结?明摆着的!朝廷的饷银呢?粮秣呢?弟兄们饿着肚子,拿着锈枪烂刀,怎么打仗?底下营里,空额虚报是有的,可那也是没办法!光靠那点粮饷,养活不了这么多张嘴!您说要裁汰老弱?那更是自断臂膀!这些老兵,哪个不是刀山血海里滚过来的?裁了他们,靠谁去顶住阵脚?靠那些没上过阵的生瓜蛋子?”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帅案上,声音在空旷的大帐里嗡嗡回响。不少老成持重的将领虽未出声附和,但眼神里也流露出相似的疑虑与抵触。

  左宗棠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王德榜喘着粗气说完,他才微微颔首,目光却冷得像冰棱:

  “王军门所言,句句是实情。”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字字如铁锤砸下,“

  然则,空额虚兵,耗饷误国!老弱充数,徒耗粮秣!军纪废弛,吸食鸦片,形同匪类!此等军队,遇敌则溃,遇民则扰!如此下去,莫说收复新疆,便是陕甘一隅,亦将不保!”

  他猛地一拍帅案,震得笔架上的毛笔跳了起来。

  “汰弱留强,势在必行!饷械不足,本部堂自会竭力筹措!但军中积弊,必须根除!”

  他霍然站起,目光灼灼逼视着王德榜和在场的每一位将领,“尤其鸦片,此乃亡国灭种之毒!自今日始,凡我营中,再有藏匿吸食者,无论兵卒将官,军法从事,决不宽贷!”

  王德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在左宗棠那不容置疑的威压目光下,重重地坐了回去,胸膛剧烈起伏着。

  帐内一片死寂,只闻粗重的喘息声和帐外风雨声。

  左宗棠的目光缓缓移开,扫过大帐角落肃立着的几位年轻将佐,最终落在一个身形挺拔、面容刚毅的青年身上。“刘锦棠!”

  “末将在!”青年将领应声出列,抱拳躬身,动作干净利落。他便是刘松山之侄,刘锦棠,年方二十余岁,却已透出一股远超年龄的沉稳与锐气。

  小主,

  左宗棠看着他,严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你叔父松山公,为国捐躯,血染沙场,乃我大清忠烈。你自幼随叔父征战,忠勇可嘉。本帅观你平日操练士卒,颇有章法,所练‘方阵合击’之术,甚合火器之利。

  自今日起,擢升你为先锋营统领,专责编练新军,汰选精锐,操演新阵。所需兵员器械,优先配给。”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诧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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