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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响银暗战

sp;他放下茶杯,瓷器与红木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桑顿先生,”胡雪岩的声音温和依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风险,在任何地方都存在。贵国商船跨越大洋,难道没有触礁的风险?但风险背后,是巨大的收益。阜康钱庄的根基,遍布东南,资产雄厚,这绝非虚言。至于洋税关银,”

  他微微加重了语气,“大清国门洞开,通商口岸货物如织,关税便是最稳定、最实在的流水。只要贸易不息,此银便源源不断。这难道不是最优质的抵押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桑顿和他身边那位一直沉默记录、表情冷漠的副手。

  “况且,左帅西征,平叛安疆,一旦功成,天山南北商路重开,那才是真正的金山银海。汇丰若能率先支持,未来在此地的金融主导地位,岂非唾手可得?这是远见,而非仅仅盯着眼前的风险。”

  桑顿听着翻译的转述,灰蓝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职业性的冷静。

  他缓缓吐出一口浓烟,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胡先生,您的口才和对未来的描绘,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桑顿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情绪,“但银行家只相信契约和可执行的具体条款。您所说的‘指定口岸’,具体是哪些?关税的征收权、保管权、支配权,如何确保完全不受地方或其他势力的干扰?在左总督大军胜负未卜、朝廷态度尚不明朗的前提下,这些‘未来’的收益,如何能写入今日具有法律效力的抵押条款?”

  他摊了摊手,做出一个遗憾的表情,“我们更关心的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左总督兵败,这笔巨款,大清朝廷是否会认账?谁来承担最终的偿付责任?阜康钱庄吗?”

  一连串尖锐的、直指核心的问题,像冰冷的针,刺破了方才还勉强维持的谈判氛围。

  会客室里一时只剩下雪茄燃烧的轻微嘶嘶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黄浦江轮船悠长的汽笛。

  胡雪岩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眼神变得深不见底。

  他缓缓靠向椅背,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红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几不可闻的笃笃声。

  阳光透过高大的彩色玻璃窗,在华丽的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仿佛凝固了。

  桑顿的问题,带着金融规则那无情的冰冷,像一把解剖刀,精准地切割着“信任”、“未来”、“国运”这些宏大而模糊的概念。

  胡雪岩指尖在扶手上敲击的轻微声响,成了这寂静空间里唯一的心跳。

  “桑顿先生,”胡雪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平缓依旧,却像绷紧的弓弦,“您的疑虑,合乎银行的规矩。但规矩,是人定的,也是为人服务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电,直视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您要具体口岸?好。江海之要津,两江之命脉——上海关、江海关、浙海关!此三关,岁入洋税几何,想必贵行比我更清楚。”

  “至于确保……”胡雪岩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复杂难辨的弧度,似笑非笑,带着一丝商人的狡黠,又深藏着不容置疑的底气。他不再说话,只是从容地从怀中一个暗袋里,取出一份薄薄的文书。那纸张并非官府的明黄,而是带着特殊水印的素白。他轻轻将文书推过光亮如镜的红木桌面。

  桑顿带着一丝犹疑拿起,目光落在文书末尾——那里赫然盖着两方朱红大印!一方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关防”,线条方正,威仪深重;

  另一方是“两江总督衙门关防”,气势磅礴。在这两方代表帝国最高层权力的印信之下,另有一方略小的、却更为关键的印鉴:“总税务司赫德印鉴”。

  文书内容清晰载明:兹授权胡雪岩,为西征筹饷事,可指定上海、江海、浙海三关洋税,作为向外国银行借款之专项抵押担保。

  自借款生效日起,三关洋税优先偿付本息,由总税务司署直接监管执行。

  桑顿捏着文书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关节微微泛白。

  那三枚朱红的印信,尤其是赫德那个象征着海关实际控制权的印鉴,像烙铁一样灼烫。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长袍马褂的中国商人。

  这不再仅仅是一个钱庄老板,其背后运作的能量,已然直抵帝国财政的命门。

  “胡先生,”桑顿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刚才那种职业性的傲慢被一种凝重的审视所取代。

  “这确实……出乎我的意料。看来,贵国朝廷的决心,比我们预想的要坚决得多。”

  他放下文书,身体也下意识地坐直了,“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具体谈谈,贵方期望的借款条件了?比如,期限,以及……利率?”

  小主,

  胡雪岩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随着桑顿语气的微妙转变而稍稍松弛了一分。

  他脸上那圆融的笑意重新浮现,却比之前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分量。“桑顿先生是明白人。”

  他颔首道,“期限,自然是越快越好,军情如火。至于利率……”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对方,“阜康的信誉加上三关的洋税,如此双重保障,我想,年息十厘(10%),应当是双方都能接受的公道之数?”

  “十厘?”桑顿身旁那位一直沉默的副手,一个精瘦的英国人,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桑顿本人也皱紧了眉头,这个数字显然大大低于他们的心理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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