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呕的昏黄光线里,一个巨大的阴影率先堵住了破碎的门洞。
那是一匹异常高大的战马,鼻孔里喷着灼热的白气,马身上披挂着简陋却透着凶悍气息的皮甲。
马背上,一个彪悍的浩罕骑兵像铁塔般耸立。他头缠肮脏的布巾,虬结的胡须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闪烁着饿狼般贪婪而残忍的幽光,正肆无忌惮地扫视着院内。
他身上的皮袍沾满暗褐色的污迹,腰间挂着一柄弧度惊人的弯刀,刀鞘上似乎还凝结着未干的血块。
他身后,是更多晃动的人影和马匹,以及一片模糊的、令人绝望的哭喊与狂笑交织的噪音。
骑兵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瞬间就死死钉在了卡迪尔刚刚掉落在羊毛毡上的那块温润的羊脂玉上。
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和狞笑在他粗糙的脸上扭曲开来。
“好东西!”他用生硬、怪异的腔调吼出几个词,像是砂砾摩擦铁器。
他猛地一夹马腹,那匹高头大马立刻暴躁地向前冲了两步,沉重的马蹄践踏着院内松软的泥土,留下深深的坑印。
“别动它!那是我女儿的东西!”卡迪尔目眦欲裂,身体因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他猛地抢前一步,几乎是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那块象征希望与祝福的玉胚。
那玉胚上,祥云的雏形在火光下泛着柔光,此刻却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老东西!滚开!”骑兵脸上凶光毕露,仿佛权威受到了蝼蚁的挑衅。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挂在马鞍旁的长矛闪电般被抽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不留情地朝着卡迪尔佝偻的脊背狠狠捅去!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钝响。
艾里木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冻结,又瞬间被点燃成焚尽一切的烈焰!
他眼睁睁看着父亲卡迪尔的身体被那支粗粝的长矛贯穿!
巨大的冲击力让父亲猛地向前一扑,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落叶。
父亲花白的头颅重重地磕在坚硬的杨木桌角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猩红滚烫的鲜血,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地底熔岩,猛地从他口中、从后背那恐怖的创口里狂喷而出!
那温热的、带着生命腥气的液体,如同最残酷的暴雨,劈头盖脸地浇了艾里木满头满脸。
几滴滚烫的血珠,甚至溅落在他僵硬的嘴唇上,那浓烈的铁锈味瞬间灌满了他的口腔和鼻腔。更多的血,则像最凄厉的泼墨,喷洒在父亲至死都试图保护的、
那块洁白无瑕的玉胚上!温润的羊脂白玉,瞬间被染成了刺目惊心的暗红色,那尚未完成的祥云卷纹,在血泊中痛苦地扭曲着。
“阿达——!!!”艾里木的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那声音撕裂了他自己的胸腔,也撕裂了喀什噶尔沉沉的夜幕。
他想冲上去,想撕碎那个凶手,但身体却像被无数冰冷的铁链捆住,沉重得如同灌满了昆仑山的玄冰,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那双曾雕琢无数美玉、也曾温柔抚摸过他头顶的大手,无力地抽搐了几下,最终归于沉寂。
“哥——!”阿依莎被这突如其来的、地狱般的景象彻底吓呆了。
小脸惨白如纸,浑身筛糠般抖着,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到破音的哭喊。
那浩罕骑兵对自己的“杰作”毫不在意,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碍事的虫子。
他残忍地笑着,手腕一拧,将长矛从卡迪尔尚有余温的身体里粗暴地拔出。
矛尖带出一蓬血雾,溅在葡萄藤翠绿的叶子上。
他跳下马,靴子重重踩在卡迪尔身下的羊毛毡上,弯腰,伸出沾满血污和泥泞的手,一把将那块浸透了父亲鲜血的玉胚抓了起来,对着火把的光随意地掂了掂,满意地塞进自己油腻的皮袍里。
他的目光随即像秃鹫发现了腐肉,贪婪地转向了角落里抖成一团的阿依莎。
那眼神里赤裸裸的、令人作呕的欲望让艾里木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小羊羔!过来!”骑兵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用那生硬的腔调命令着,同时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径直朝阿依莎抓去。
“不!放开她!放开我妹妹!”艾里木的血液终于冲破了冰封。
巨大的悲恸和愤怒瞬间点燃了他身体里每一寸力量。
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幼狼,发出绝望的嘶吼,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抱住骑兵那条粗壮如树干的手臂,指甲深深抠进对方油腻的皮肉里。
“滚开!小杂种!”骑兵不耐烦地低吼一声,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带着一股恶风,狠狠砸在艾里木的太阳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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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艾里木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巨响,仿佛整个昆仑山都在他颅骨内崩塌了。
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漆黑,无数金色的火星在黑暗中疯狂炸裂、飞舞。
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像一捆被狂风吹倒的麦秸,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软软地向后栽倒。
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