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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迟来的婚礼

伸手指着舆图上董志塬的位置,指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卡在这里多久了?嗯?损折了多少儿郎?!朝廷的申饬文书雪片一样飞来!本督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刘松山紧抿着嘴唇,下颌绷成一条坚硬的直线。

  堂中一片死寂,只有总督粗重的喘息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西北干燥寒冷的空气带着沙尘灌入肺腑,带来一阵熟悉的刺痛。

  他抬起头,迎着左宗棠喷火的目光,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坚定:“大帅息怒!董志塬地势奇险,叛军据堡寨死守,堡墙高厚,火器精良,又兼以马队剽悍,确属劲敌。

  标下连日督军猛攻,然仰攻不易,伤亡颇重,非将士不用命!标下恳请大帅,再予时日,增调开花大炮数门,集中轰击其东北角薄弱处,标下亲率敢死之士……”

  “报——!”一个拖着长音的急切禀报声,骤然打断了刘松山的话语。

  一名满身尘土、汗流浃背的辕门卫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气氛肃杀的正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地喊道:

  “禀……禀大帅!辕门外……辕门外有一女子击鼓!状若疯癫,口口声声……口口声声要见刘……刘军门!小的们阻拦不住,她……她晕倒在辕门石阶下了!”

  “什么?”左宗棠浓眉一拧,被打断军务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哪里来的疯妇?敢冲击总督行辕!拖下去!”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焦头烂额的战事,根本无暇顾及这等小事。

  “大帅!”那卫兵抬起头,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和一丝古怪的同情,急急补充道。

  “那女子……那女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瘦得不成人形……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一路跋涉而来……小的……小的在她晕倒时,看到她包袱里掉出来半块……半块带血的玉镯!还有……还有一件……一件红色的……像是……像是嫁衣的料子!”

  “玉镯?嫁衣?”左宗棠微微一怔,怒火稍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刘松山。

  就在卫兵说出“带血的玉镯”和“嫁衣”这几个字眼的瞬间,一直如同标枪般挺立的刘松山,魁梧的身躯猛地剧烈一晃!

  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那张在枪林箭雨中都不曾变色的、布满风霜与刀疤的刚硬脸庞,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锐利的鹰眸骤然瞪大,瞳孔深处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难以置信、巨大的恐慌和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那只一直按在腰间刀柄上的、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此刻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进了坚硬的鲨鱼皮刀鞘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芸……芸娘?!”一个破碎的、带着巨大恐惧和不确定的、如同梦呓般的名字,艰难地从刘松山剧烈颤抖的唇齿间挤出。

  这声音低微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却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十年了!

  那个被他亲手推开、被他用“何以家为”伤得体无完肤的名字,那个被他强行压在心底最深处不敢触碰的名字!怎么会……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万里之外的兰州?

  在这肃杀的总督行辕之外?还带着那半块……带血的断玉?!

  一种灭顶般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抬起头,甚至顾不上军礼和堂上威严的总督,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报信的卫兵,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她……她人在哪里?带……带我去!快!”

  那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和急迫,与他平素在千军万马前指挥若定的沉稳判若两人。

  左宗棠何等精明,看到刘松山如此剧烈的反应,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他脸上的怒容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他挥了挥手,沉声道:“速将那女子抬至后堂厢房,传医官!立刻!”

  总督行辕后堂的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厢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一种长途跋涉、衣衫褴褛者身上散发的、难以言喻的酸馊与尘土气息。

  柳芸娘静静地躺在临时铺设的床榻上,双目紧闭,瘦得颧骨高耸,两颊深陷,几乎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骨头。

  一头枯槁的头发纠结着草屑和尘土,凌乱地散在枕上。

  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颜色的破旧夹袄多处撕裂,露出里面同样破烂的单衣。

  脚上那双磨穿了底的破布鞋沾满了干涸的泥浆,脚踝处肿胀得发亮,布满了磨破后又结痂的可怕伤口,有些地方甚至还在渗着淡黄的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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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须发花白的老医官正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解开芸娘紧握在胸前的拳头。

  她的手指因为长久的紧握和寒冷,已经僵硬变形。

  老医官费力地掰开她枯瘦的手指,露出了里面紧紧攥着的东西——半块边缘染着暗红血渍、断口锋利的玉镯!

  正是当年刘松山掰开的那一半!断口处那抹刺目的暗红,不知是当年刘松山掌心的血,还是她一路紧握、被断口割破自己手指所染。

  “嘶……”老医官倒吸一口冷气,轻轻将这半块染血的断玉取出,放在旁边的小几上。

  玉石的冰冷触感和那凝固的血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惊心。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猛地停在厢房门口。

  门被“哐当”一声推开。刘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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