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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百战老兵

  咸丰三年的湘乡,春寒料峭,田埂上的土还冻得硬邦邦。

  刘松山蹲在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柴扉边,最后紧了紧脚上那双磨得发薄、沾满泥泞的草鞋带子。

  身后的土屋里,母亲压抑的咳嗽声像钝刀子,一下下割着他的心。

  父亲佝偻着背,把一个小得可怜的包袱递过来,里面是几块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子和一身打着厚厚补丁的旧衣。

  “山伢子,”父亲的声音干涩沙哑,目光沉沉地落在他年轻却已显出棱角的脸上,“家里……对不住你。去了王大人营里,机灵些,手脚勤快些……活着回来。”

  其实数月前,这位父亲就这样,刚送走他的大儿子刘厚荣,如果不是贫穷,他怎么会把两个儿子都送上前线。

  活着回来,这声沉甸甸的嘱咐,被料峭的春风吹着,一路跟着刘松山踏上了去往老湘军王錱大营的土路。

  脚下的草鞋踩过泥泞,踩过碎石,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沿途所见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荒芜的田地,倾颓的屋舍,偶有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的流民蜷缩在断壁残垣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破败与绝望的气息。

  远处,隐隐传来模糊的、分辨不清方向的号角声,那是这片土地正在被太平天国的烽火与清廷的兵戈反复撕裂的声响。

  刘松山抿紧了嘴唇,那双年轻的眼睛里,属于农人的温顺木讷迅速褪去,一种近乎野兽的求生本能和对改变这赤贫命运的渴望,如同野草般在心底疯长起来。

  他唯一的依仗,就是这身还算结实的筋骨和一股子湘乡子弟特有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蛮”劲。

  踏入王錱部那喧腾而粗犷的营盘,仿佛一头扎进了另一个世界。

  汗味、劣质烟草味、皮革铁锈味、牲畜粪便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杂成一种令人窒息的、专属于军营的浓烈气息,劈头盖脸地涌来。

  操场上,新兵们正被凶神恶煞的哨官操练着,口令粗暴,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脆响和压抑的闷哼声不绝于耳。

  刘松山被编入了一个什,同伍的尽是些面黄肌瘦、眼神闪烁或麻木的汉子。

  他沉默地听着哨官的呵斥,沉默地学着如何捆扎那身显得过于宽大的号衣,沉默地练习着如何将手中那把沉重的、带着铁锈味的旧式长矛刺出去、收回来。

  笨拙的动作立刻招来了同伍一个老兵油子刻薄的嘲笑和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在小腿上。

  剧痛传来,刘松山一个趔趄,却硬生生挺住了没倒,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直直剜向那个老兵。

  没有言语,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那眼神里的狠厉,竟让老兵油子心头一凛,后面更难听的嘲讽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真正的淬炼在咸丰六年(1856年)那个炙热得令人窒息的夏日降临。

  他所在的哨,作为先登死士,被驱赶着扑向一座被长毛(太平军)据守的、用土石和粗木垒砌起来的简陋寨墙。

  空气中充斥着硝烟、血腥和人体被灼烧的焦糊味,令人作呕。

  简陋的木梯架了上去,立刻被守军推倒,惨叫着摔下来的同袍瞬间被下面密密麻麻的竹签刺穿。

  箭矢带着凄厉的啸音从头顶飞过,滚烫的油和金汁(煮沸的粪水)从寨墙上倾泻而下,被泼中的人发出非人的惨嚎,皮肉滋滋作响。

  “跟紧老子!爬!” 哨长嘶哑的吼声在耳边炸响,如同惊雷。

  刘松山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顶门,恐惧在刹那间被求生的本能和一股莫名的狠劲压了下去。

  他紧随着哨长那沾满血污和汗水的背影,手脚并用地攀附在湿滑、布满尖刺的木梯上。

  滚烫的金汁擦着他的头皮泼下,恶臭几乎让他窒息。

  一支流矢“噗”地一声,深深扎进了他左臂的皮肉里,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松手。他猛地一咬牙,额头青筋暴起,竟用牙齿死死咬住那箭杆,硬生生将它拔了出来!滚烫的血瞬间涌出,浸透了半截衣袖。

  他看也不看,用牙齿撕下一条破布胡乱缠住,继续向上猛爬。

  终于翻上寨墙垛口!眼前是混乱的刀光剑影和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孔。

  一个凶悍的长毛挺着长矛向他当胸刺来。刘松山几乎是凭着无数次枯燥刺击形成的本能,猛地侧身闪避,手中那柄缺口累累的长矛借着身体扭转的力量,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厉,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捅进了对方的肋下!

  滚烫的血喷了他一脸。他来不及抹去,又一个敌人嚎叫着扑到面前。

  刀枪的撞击声、垂死的惨叫声、骨骼碎裂的闷响……刘松山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只剩下最原始的劈砍和格挡,每一次挥动长矛都倾尽全力,每一次闪避都关乎生死。

  他的号衣早已被血和汗浸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他身边的同袍一个个倒下,哨长也在砍翻两个敌人后,被一杆长矛贯穿了胸膛,血红的眼睛最后瞪了刘松山一眼,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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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刘松山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火焰在胸腔里炸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手中的长矛舞得如同疯魔,竟硬生生在敌群中撕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血战结束,残阳如血。小小的寨墙内外,尸骸枕藉,断肢残臂随处可见。

  刘松山拄着几乎卷刃的长矛,站在一片血泊中,剧烈地喘息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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