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的清醒。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看到了老约翰那张近在咫尺、布满皱纹、毫无表情的脸。
老约翰没看他,拿起针和那发黑的羊肠线,开始以一种极其粗犷、几乎可以说是野蛮的方式,缝合那巨大而狰狞的创口边缘!巨大的弯针带着线,粗暴地穿透皮肉,拉紧!每一针下去,都带来一阵剧烈的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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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为什么……” 陈观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极致的痛苦和茫然。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样的痛苦?为什么不让他就这么死去?
老约翰缝合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针线在他枯瘦的手中翻飞,快得几乎看不清。直到将最后一道巨大的裂口用粗黑的线粗暴地拉拢,打上一个死结,他才停下动作。他拿起一块沾满油污的破布,随意地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污血和深蓝粘液,浑浊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陈观脸上。
“为什么?” 老约翰的声音沙哑而平淡,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陈观的心上。“因为你的命,现在是我的了。我捡回来的破烂,没经过我的允许,不准散架。”
他顿了顿,昏黄的灯光在他眼中跳跃,映照出深不见底的沧桑和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至于那个‘小光点’……” 老约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漠然,“被维泽尔带走,是她的宿命,也是你的业。你签下契约,引狼入室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结果。现在哭嚎着要救她?晚了。”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刀子,狠狠剜在陈观心上!将他最深的悔恨和自责血淋淋地剖开!
“不……不是……我没……” 陈观想要辩解,想要嘶吼,但巨大的痛苦和虚弱让他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赤红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血丝和绝望的泪水。
“闭嘴,省点力气。” 老约翰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拿起旁边一捆散发着浓烈刺鼻气味的深褐色干草,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剪下几段,丢进一个金属研钵里,然后拿起一个沉重的金属杵,开始用力地捣碎。“你的痛苦,你的悔恨,一文不值。在维泽尔眼里,你只是一件用坏了的工具,那个小丫头,也不过是一件更有价值的‘藏品’。你们的眼泪和嘶吼,连他实验室里的背景噪音都算不上。”
研钵里发出沉闷的捣药声,伴随着老约翰那冰冷、残酷、却又无比真实的话语,在这个充满机油和血腥味的地下空间里回荡。
“想救她?” 老约翰停下捣药的动作,抬起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再次看向陈观,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先想想怎么让自己这条捡回来的烂命,活得比维泽尔预期的更久一点吧。”
他将捣碎的草药糊糊粗暴地糊在陈观刚刚缝合好的、还在渗血的巨大创口上,带来一阵新的、火辣辣的刺痛。
“睡吧。活着,才有资格做梦。” 老约翰最后丢下一句话,便不再理会陈观,转身走向那个燃烧着蓝紫色火焰的炉子,去看他那锅咕嘟作响的食物了。
陈观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身体因为药草的刺痛和残余的剧痛而微微颤抖。老约翰的话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最后的侥幸和自欺欺人。是啊……他签了契约……他引来了维泽尔……是他亲手将艾米推入了深渊……他的痛苦和悔恨,在维泽尔那样的存在面前,渺小得可笑……
巨大的自责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吞没。他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泥和血迹,无声地滑落。
“哥哥……等艾米……”
艾米最后无声的口型,那双盛满悲伤和期望的大眼睛,在无边的黑暗中,如同最后的星光,微弱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