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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暂时给他敷了炭灰止血,那东西就在他右手边, 你们试试给他接上。”臧六江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在斗笠男人身旁蹲下,招了招手, 示意两人过来。
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斗笠男人正倒在地上, 他口中伸吟不停,一边小腿自膝盖之下截断,断端平整,一眼便知是使了利刃遭巨力截断的,一挥而就, 伤口才会如此平滑。
阿牛瞥了一眼被随意抛在地上,沾满了血水的长刀,那刀竟从尾端断开, 摇摇欲坠地挂在刀柄上,看得他喉咙有些发紧。
如此可怖的力道,实在让人望之生畏。
这是臧六江要那来送信的暗卫留下的一把刀,他们真是有眼无珠,竟看不出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阿马脸上仍是锅底一般的黑, 似乎也有些忌惮臧六江这意料之外的武艺,平稳心绪半晌,这才一言不发地上前去,仔细查看起斗笠男人的伤势。
“接得上吗?”
瞧着蹲在一侧随着他一同查看的臧六江,阿马忍不住有些埋怨地开了口。
“我们又不是大罗神仙下凡,这腿都下来了,哪还能接上?”
这人还好意思这么期盼的看着他,好像他不是断了别人腿的真凶,而是个关心伤患的家眷。
“那便止血吧。”
臧六江似乎也没抱什么期望,对阿马怨怼的眼神置若罔闻,他撂下句话便扭过脸,朝那出气多进气少的斗笠男人咧牙笑道:
“可莫要死了,还有好些话要与你好好聊聊呢。”
城郊之外,一匹烈马载着暗卫疾驰,漆黑的夜色中爆出一串铁蹄落地的声音,在乡路上炸响而过,从林中惊出一片飞鸟。
突然的,马蹄声停了,寂静的夜里只剩下鸟雀的喑哑怪叫,可它们并未飞远,只是围绕在一片树丛之间,仿佛正等待着什么。
白日里刚与臧六江见过面的暗卫拉停了马,他翻身而下走到一棵树旁,由怀中掏出两封折信,犹豫片刻,先打开了臧六江写的最久的那一封。
为了写这封信,臧六江足足磨蹭了一个时辰,还托阿马出去买了东西,贼兮兮地,像是见不得人。
这般慎重,应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纸封拆开,映眼是一张火红的折纸,暗卫心下疑惑,将那折了三折的信纸取出展开,借着月光,看起上头的字来。
入目是臧六江的名讳,其后是八字生辰,笔法粗放豪迈,一眼便知他的张扬性子,后头接着一行,写着余淮水三个字,可生辰是空着的,应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接着便是规整的字体,是红纸原本就印着的。
“伏以,天赐良缘,望之亲启,敬呈庚帖,以缔姻盟,愿两姓联姻,一堂缔 ”
一声清脆的响,树杈上正关注暗卫鸟雀发出一阵啼鸣,这牙酸的东西暗卫都没有胆量看完,他合上帖子,痛苦地闭了闭眼。
要命的关头,臧六江竟还惦记着家里新过门的媳妇儿,这是搞了张求亲庚帖填了名儿要他送回去。
当这暗地里的内应,竟还要替人做送帖的媒人。
树冠上的鸦雀发出聒噪的鸣叫,仿佛是在催促暗卫动作快些,暗卫皱眉嘀咕了一句:“别吵。”接着,他又启了第二封密信。
应着昏暗的光亮,暗卫看清了上头的排排文字,与从前得到的消息相差不大,再过三日,臧六江便要进宫面圣,届时王爷会差人接他入宫,以备不虞。
再三确认知晓了内容,暗卫抬手抵在唇间,一声短促的哨声唤来一只鸦雀,树冠间飞下一只黑色大鸟,转了几圈落在他的肩头,一双豆大的眸子紧盯着暗卫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苍白面孔。
他从鸦雀脚腕绑缚的竹筒中抽出一卷指节长的信纸,手指一搓,捻展开,其上左右各写了二字。
左有变,右照旧。
暗卫慢慢地长呼口气,腹腔中温暖的气息冲入寒夜,化为一团冰冷的白雾。
听着耳边聒噪不停的鸟鸣,他撕下了有变二字,将写着照旧的半边信纸卷好,塞回了鸦雀的脚腕竹筒之中。
冷风刮过寂静而又漆黑的林中,带来一阵沙沙的响动,许久没有声息的夜空中,一片黑云般的鸦雀腾飞而起,向着京城方向接连飞去。
暗卫看着那片鸦雀离开,这才从怀包摸出两张纸封,将拆过的信重又包好。
暗卫所包揽了大部分的王府消息往来,为防外人伪造,负责消息传递的暗卫都会随身备好具有特殊标志的信纸,折信的方式也是暗卫所独有,一旦折好只能撕开取信,且会伤及信纸本身,是一种直接却又有效的保密方式。
可这招也只能防住想要窥视信件内容的外人,一旦暗卫所内部出现叛贼,这一方式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取信的暗卫从客栈离开时并未封信,臧六江又不是王府的人,自然不知其中关窍,不但没有起疑,还傻呵呵地放走了他。
翻身上马,暗卫又想起那张肉麻的求亲庚帖,酸溜溜的倒胃口,让人忍不住地缩脖子,他有些不屑地一打缰绳,催着跨|下烈马重新踏上回庄的乡路。
日光透过破碎的窗棱落在余淮水苍白的脸上,他睁眼时,入目是一片陌生的黄土夯地,身边杂乱脏污,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干净场所,地面冰凉,自己是被人撇在了某间破屋地上。
动了动手指,余淮水发觉自己的双臂正被草绳牢牢地绑缚在背后,应是不过血了,明明自己勾了手,却木木地没什么反应。
余淮水想要转头去看看别处,可脖颈稍一扭动,他的耳朵里便一声嗡鸣,滋滋啦啦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