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夜色笼罩西荒,幽深密林中忽有火焰冲天而起。火焰在半空化作盛放红莲,像是要将整片密林都点燃,天地间的温度都随之升高。

  在这样的先天之火下,即便是天生火属的毕方鸟也难以抵抗,百余只化作原形的毕方祭起灵力,辟火的翎羽却还是被点燃,口中发出尖利啸鸣。

  在引火烧身后,他们终于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的莽撞,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想逃,也已经来之不及。

  不过数息,密林中的温度便高到连仙神也无法忍耐,振翅而起的毕方为火焰纠缠,尾羽才掠过枝头,就先后从空中坠落。

  熊熊燃烧的烈焰中,气息与毕方相差甚远的少年趴伏在地,气息微弱。他的修为并不比这些毕方高,在火焰下也就没有什么抵抗余地。

  汹涌火焰席卷而来,似乎要将一切都吞噬。

  就在少年与受困的毕方鸟都要被烈火吞没之际,他身上蓦地爆发出象征着无尽生机的磅礴力量,灵光中,近乎无穷无尽的藤蔓自他体内爆发,挟裹着暴烈威势,悉数卷向业火红莲。

  遮天蔽日的藤蔓与烈火成抗衡之势,一时竟不落下风,周围毕方鸟因此得了喘息之机,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只见业火愈燃愈盛,顺着藤蔓挟裹向少年。

  少年身形没入烈火,夜色中,两道力量相持不下,将整座密林都化为战场。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最后几条交缠的藤蔓凋零成灰烬,点燃密林的火焰也渐渐有了平息之势。

  被两道力量对抗的余威压制得动弹不得的毕方终于解除了危机,恢复些许气力,为首者化为人形,少女发辫中夹杂着几缕赤红,迎着热浪,她飞身而起,探手伸向红莲中心。

  就算此时业火已经不比之前暴烈,她的手臂还是在接触火焰的瞬间被灼伤成焦黑,右手传来剧痛,少女却没有任何要松手的意思。

  在这样的痛苦下,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经过漫长数息,她指尖终于触及了所求之物——那枝蕴藏了无尽离火之力的灵芝。

  红莲湮熄,少女掌心握住灵芝,就算受了不轻的伤,面上也忍不住显露出笑意。回身落下,她余光瞥见少年自空中跌落,身周藤蔓已然尽数枯朽,看不出之前威力,神情不免显出几分复杂。

  星辰轮转,同一时间,九幽魔族之内,景濯忽自闭关中惊醒。

  盏盏烛火随之燃起,照亮幽深暗室,令眉目越显深邃,他睁开眼,瞳中灿金一闪而逝。

  景濯抬眸,或许是久居高位之故,他目光所及,投下难以言说的压迫感。在这样的压迫感下,任他生得如何出众姿容,也无人敢仔细端详。

  端坐在暗室阴影下,他抬手,繁复命盘瞬息在掌心展开,随着灵力注入,命盘上交错出无数星轨,光辉熠熠。

  见命盘星轨变幻,运行如常,景濯垂首看着掌心,神情难辨喜怒。

  会是错觉吗?

  他收回手,命盘星辉在掌心湮灭,一时不见动作,直到几息后,才蓦然起身。

  随着他起身,原本紧阖的殿门在面前缓缓打开,外殿通明灯火投入暗室,顿时驱散了阴影。

  也是在殿门开启的瞬间,侍奉在外的众多魔族都循声望了过来,面上分明都显出意外之色。

  君侯自言将闭关百年,如今才不过十载余,何以会突然出关?

  不等他们对此多作思虑,景濯已然自暗室步出,袍袖上赤金章纹滚边,行走时似有烈焰相随,能闻得风雷震响。

  “君侯——”

  见他行来,周围魔族连忙屏气敛息,先后躬身,向他俯首行礼。

  九幽魔族中,眼下能被敬称为君侯的只有一位——数万载前扶持当今魔君登位,摄政幽都,手腕铁血到足以令万千魔族闻之色变的逢夜君。

  无意向殿中魔族解释自己突然出关的缘由,景濯径直向前,直到他踏出外殿,也没有魔族敢贸然出面阻拦,问及他为何突然出关,又要往何处去。

  沉沉云霭后漏下稀薄月光,举目望去,只见群山倒挂,重叠宫阙自山麓背处拔地而起,不与尘世同。

  袍袖当风,月光下,景濯身形化作云烟,转眼已经消失在原地。

  在他离开后,外殿中随即响起了或高或低的议论声。

  君侯突然出关,不知是为何故?

  “九幽近来似没有发生什么要紧的事……”

  任他们如何回忆,也想不起如今魔族中有什么非要景濯中断闭关,亲自出面才能处置的大事。

  数万载前,景濯扶持先魔君幼子登位,因其年少之故,魔族大小诸事不得不由景濯代为掌持。执掌偌大九幽,任是有何等修为也并非易事,有那么万年间,他竟是一时半刻也不得余暇。

  好在随着魔君年岁见长,如今九幽已不必事事都要过问景濯,他才有闭关静修的闲情。

  “能令君侯提前出关……难道是君上相请?”

  “你跟随君侯的时日应当不长吧?怕是不知君上避君侯,如同硕鼠避猫,从来是不会主动召请的。”

  “这么说来,难道是君上又有懈怠之举,才令君侯仓促出关,好去将他捉个现行?”曾经在幽都帝宫行走,对这位魔族之主并不陌生的魔族摸着下巴,突然有了个猜测。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在场魔族对视,竟然纷纷觉得这个猜测很有道理。

  幽都帝宫中,正懒洋洋靠在帝座上的青年打了个喷嚏,浑然不知自己背后被怎样编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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