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堂时分,哑巴抓住机会, 不停对白梅比划手势,可白梅眼里便如同没他这个人似的, 目光不偏不倚,毫不往他身上倾斜。
“真没想到啊,当大夫的居然还能杀人。”
“哑巴为何急着给她顶罪, 他俩私下里不会……”
“我呸, 过去装那么清高,原来早就是残花败柳了,连哑巴这种都愿意勾搭。”
哑巴忽然嘶吼一声, 挣脱开阻拦, 转过身便扑上去往死里打说话的青年。
十几下拳头落在肉上, 他站起来,用沾了血的手狠狠比划:“你们, 不许说她!”
……
夜晚, 一行人刚从膳堂吃完饭出来, 衙差便赶来奉上消息,说林祥已经醒了,虽然人尚且不能下地, 但话已带到——这个案子,还是由他亲审。
李桃花咬了口手里的烧饼,力度凶狠活似咬断敌人的脖子,万分惋惜道:“老天不长眼,怎么就没能死了他呢。”
许文壶忽然朝她转过脸,看着她,目不转睛,重重点头道:“李姑娘所言极是。”
之后回过脸,双目发直,继续行走。
兴儿一脸绝望,在旁边喃喃嘟囔:“完了,我家公子真的疯了,他居然有朝一日会想咒人死,这太不像他了。”
李桃花苦中作乐,这时候不忘耍贫嘴,“瞧见没有,这就是我们天尽头的魅力了,活人气死,死人气活,狗仗人势,人不如狗。”
兴儿听着便来气,朝她呲牙咧嘴道:“你还得意上了?白梅杀了那么多人,亏得衙门还收留过她,万一出点事情还了得?我现在想想就觉得后怕,都怪你当初慈悲泛滥帮她们!”
李桃花飞出记白眼没理他,咬了口烧饼去追许文壶了。
二人并肩朝书房走去,才到门口,便看到门外站着白兰白竹姐妹俩。
两个人穿着打扮并未变化,白兰还是一袭火红石榴裙,白竹还是盛夏天里将自己包个严实,但两个人还是有明显的反常,即便不动不说话,也能看得出白兰魂不守舍,白竹相较平日的弱不禁风,神情反倒镇定。
“你们俩怎么来了?”李桃花将饼塞到许文壶手里,快步过去走到二人面前。
三人相对,表情皆是复杂,但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话。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李桃花直到此刻都还是有点懵的,她瞧着白兰白竹,嘴张了好几次,最终不过叹了口气,“进去说吧。”
五个人陆续步入书房,刚关上房门,白兰便道:“真相不是那样的。”
她的声音微微哽咽,语气在隐忍之下仍然过度用力,如同控诉。
许文壶立刻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紧跟着便问:“姑娘的意思是?”
白兰眼中闪烁着晶莹泪光,想开口说话,情绪却已不受控制,转头避开他俩便哭出了声。
白竹上前一步,站在她的身前道:“我大姐所述供词,并非全部属实。”
李桃花许文壶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白竹停顿一下,语气平静而自然,“那五个人并非她一人所杀,而是我们姐妹三个共同杀害。”
许文壶的瞳孔骤然一紧,再说话,声音已磕磕绊绊,“你……你们为何……”
“为何会杀了他们?”白竹的唇上勾出抹浅浅的笑,笑容出现在清秀单薄的脸上,有种违和的诡异,“原因我大姐在公堂上便已经说了,因为他们五个人该死。”
在李桃花和许文壶不解的注视下,白竹缓缓道:“六年前,山东大旱,朝廷的赈灾粮款久久不到,树皮,草根,观音土……我们把能吃的东西都吃遍了,最后还是想活下去,便每家每户结伴一起,前往开封逃荒。”
“逃荒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五个强盗——”说到那五个人,白竹突然喘不过气一般,用力咳嗽起来,震得整个单薄的身躯都在颤抖,仿佛一片深秋枯叶,随时可能破碎成灰。
白兰忙去给她顺气,擦干眼泪,由自己接着道:“那五个强盗沿着队伍搜刮钱粮,不够,还抢夺年轻女子,见到容貌姣好的,当众便……”
她的牙关突然紧咬,眼泪如同泉涌,同样再说不出一个字。
许文壶呆愣许久,眼眶逐渐发红,忽然间,他活了过来,对那两姐妹用力摇着头道:“我既已知道那五人犯下何等恶行,便无需知晓其中细节,我只需要知道,那些受害的女子里,是否有你们姐妹?”
白兰扑哧笑出了声,泪水晶莹如星。
“怎么会没有?”
她笑着抹泪,说话的语气依旧带着俏丽,仿佛只在寻常反问,“队伍里好歹有两百多人,就算是饿得面黄肌瘦,还会找不到几个美人胚子吗?”
“你们看我的样子,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不像个闺阁姑娘?”
白兰扶了扶发髻,动作间的风韵动人心魄,“其实我本来就不是姑娘了,早在逃荒的前两年,我就已经嫁为人妇,只不过……”她轻嗤一声,自嘲的模样,“在那些强盗跟前,他们管你有没有丈夫?是否婚配?只要颜色颇好些,便难逃一劫。”
“那日的雨好大好大,山洞里全是女子的惨叫声,后来等雨停,天亮了,有的当场得了失心疯,跑出山洞跳了悬崖,有的没有疯,可心已经死了,牙一咬便撞墙自尽。”
“到最后,只有我们姐妹三个活了下来,彼此相识,搀扶着走出山洞。”
李桃花听得全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