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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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刚说,你今日去与王大海吃酒,是为了调查王检?”李桃花轻声询问。

  许文壶点了下头,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生怕哪句话说不好再被打。

  李桃花懊恼坏了,看着许文壶脸上的伤,恨不得让它们长在自己脸上,神情一定,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果决干脆地道:“今日算我错怪你了,我人就在这,你打回来吧,我绝不反抗。”

  许文壶被她说的话吓到,忙说:“李姑娘言重了,试问人活一世,谁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再说此事的确是我有错在先,若非是我走错房门,自然也不会引起误会。”

  李桃花有点听不懂前面这文绉绉的话,但后半句是能听懂的,她越听心里越过意不去,小声道:“可是,本来就是我占了你的屋子啊。”

  这时兴儿回来,许文壶看着他弓腰驼背,面色蜡黄的样子,不由担忧道:“怎这般严重,可否服药调理?”

  兴儿摆手,有气无力的样子,“公子可别说了,这边的药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买那金创药花了五两银子我只当是遇到黑店了,因是您要,一咬牙也就算了。换了家店一问,谁曾想连止泻的汤药都能卖三两,三两啊,这不是明晃晃的抢钱吗!这些寻常的药在咱们开封才不过卖一二文钱的银子,天尽头这穷乡僻壤的小破地方,何德何能敢卖出如此天价?他们敢卖,我还不惜得买了呢!“

  许文壶皱眉:“此话属实?”

  一两银子便是一千文钱,五两,足够普通一家四口半年的开销。

  更要紧的,是朝廷明文规定药品不可漫天要价,是什么药卖什么价,这都是有监管的,如此药价简直惊世骇俗,过往年月所任县令无数,为何无人上报京城?

  他看向李桃花。

  李桃花神情茫然,狐疑道:“你们外头的药,不是这个价吗?”

  许文壶摇头。

  李桃花:“不是左邻右舍十几户人家加起来,凑钱才能买一小瓶金创药分着用?”

  许文壶摇头。

  李桃花:“你们人人都用得起药?”

  许文壶摇……摇到一半点头。

  李桃花倒吸了口凉气。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里有个什么顽固坚硬的东西,啪唧一下,碎了。

  许文壶见她脸色不对,温声道:“更深露重,这里有兴儿照看,李姑娘回去早些歇息吧。”

  李桃花点头,一时分不清方向,抬腿便走。

  “李姑娘。”

  许文壶叫住她,肿成茄子的脸上依然透着平和,抬起手说:“门在那边。”

  “我知道。”

  李桃花大步走向房门。

  然后便被门槛绊了个结实的大跟头。

  许文壶听到动静,担忧望去,“李姑娘。”

  李桃花:“我自己能起来!”

  她手脚并用地站了起来,再抬头望天,星星不像星星,月亮不像月亮,一切都充满虚假意味,茫茫然而不真切。

  天尽头,这个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怎么突然让她不认识了呢。

  *

  翌日早,许文壶任命几个衙差私下调查王检是否参与放贷,结果一连过去三日,音讯全无,毫无所获,问就是在查,至于查到哪了,就是再说,再说。

  明摆着的敷衍。

  夜晚二更时分,许文壶在书房审过旧案,踱步出门,想到这一路远道而来,又想到当前情形,不由对月吟道:“十里青山远,潮平路带沙。数声啼鸟怨年华。又是凄凉时候,在天涯。”

  “唉。”

  “许大人在愁什么呢。”李桃花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又闪到他的前面。

  许文壶转头没找到她的人,回过脸来才看见她,捂着心口后怕道:“李姑娘如此神出鬼没,恐会被误当成刺客的。”

  李桃花眨了下眼,上下打量着许文壶,“刺客?杀你还用得着刺客?”

  许文壶一想,感觉也是。

  李桃花端详着他眉眼间的忧虑,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在为什么事发愁,实话告诉你,这衙门里有一半的衙差都和王大海沾亲带故,你让他们去查王检,你觉得能查出什么来。”

  许文壶哑然失语,不由垂眸,眼波沉了又沉。

  “也用不着垂头丧气,”李桃花语气轻快,“你不就是想找到王检放贷的证据,也好知道我莲心姐的案子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吗。这事儿简单的很,我亲自去给你查,等着瞧吧,用不了几日就会有线索的。”

  许文壶双眸顷刻明亮起来,感激地看向李桃花。

  李桃花忙道:“别急着谢我,我可不是白干活的!”

  她垂眸抿了抿唇,再抬眼便道:“咱们一口价,事成之后五十两银子。你要是觉得行,我明日就去帮你查。”

  她算过了,办一张假户籍就起码要二十两,剩下的三十两,足够她改头换面逃到个陌生地方生活好几年了。

  风过无声,李桃花的心扑通跳,久没等到许文壶开口,她开始懊恼自己是不是要的太多了,其实总共三十两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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