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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澜哥,这是咱们回同州的路费,你……”
陆观澜朝温幸妤安抚的笑了笑,视线又转回官爷身上。
“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请官爷笑纳。”
官兵上前接下,随手掂了掂。
不多,十几两。
但看这农女着急的模样,想必是最后的家底了。
他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罢了,就当是我柳三积德行善。”
说着,他打开钱袋,从里面摸了两枚出来,又拉紧系带,把钱袋子丢了回去。
“就这些吧。”
“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这小娘子跟着饿肚子。”
陆观澜躬身拱手:“多谢柳大哥仗义相助,若陆某有幸病愈,定衔环相报。”
柳三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往外走:“行了,我会打好招呼,办时报我名就行。”
官兵呼啦啦来,又呼啦啦离开,院门被合上的瞬间,陆观澜摇晃了几下,险些栽倒在地。
他这副身子早已是千疮百孔,方才站着说话已是强撑。
温幸妤吓了一跳,红着眼圈把陆观澜扶到床上。
她是呆笨,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观澜哥拿出家底办凭由,显然不是为了和她回同州。
而是为了让祝无执脱身。
陆观澜靠在床头,修长的手指拭去她两腮的泪珠,温声哄道:“莫哭了。”
“等凭由办好,你和他一起去同州吧。”
陆观澜的话让温幸妤心如刀绞。她鼻头发酸,白皙的脸上挂满了泪,哽咽不止:“观澜哥,我不和他走。”
窗外天光明亮,窗内暗淡冰冷。
陆观澜轻叹一声,目光似是在往窗口里洒下的日光,又似乎落在别处,悠远而苍凉。
“妤娘,我已时日无多。”
恐怕很快就要看不到这样明媚的天气。看不到妤娘这张魂牵梦绕了十几年的面容。
他收回视线,垂眸看着温幸妤泛红的眼眶,内心一阵钝痛。
头一次,头一次他产生了恨世嫉俗的心。
明明从未做恶,一心向善,到头来却要重病离世,什么都握不住。
他再也忍不住,把温幸妤搂进怀里,喉结滚动,有些发哽。
“妤娘……”
“妤娘。”
温幸妤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往日既能提笔写字,又能簪花下厨的手,此时环抱着她,颤抖的不像话。
“观澜哥,你不会有事的。”
“你一定不会有事。”
良久,陆观澜放开温幸妤,捧着她的脸,头一次不顾礼法,逾矩的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乖,照我说的做。”
温幸妤没有应,她不愿意相信他会死。
这样好的人,不应该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死去。
*
许是祝无执藏身的山洞太过隐蔽,也或许是那些官兵并未认真搜查,那日皇城司的人走后,八角镇重新陷入平静。
温幸妤为了买伤药不被人怀疑,专门割伤手臂。
好的药确实比草药管用许多,不过四五日,祝无执的伤就好了许多。
他在好转,可陆观澜却迅速衰败下去。
温幸妤每每洗那些沾血的帕子,都忍不住垂泪。
夜幕降临,月亮低悬在山头,将整个石水村笼在银辉之下。山林间的潮气带起蒙蒙白雾,覆盖着堆叠的山峦,模糊不明。
村头的房屋都灭了灯,漆黑又安静,唯有鸡鸣狗叫,蝉鸣阵阵。
温幸妤冲了凉,用帕子擦着湿漉漉的发尾,忽而听到屋内撕心裂肺的咳嗽。
她把帕子丢水盆里,拢好衣襟,赶忙小跑进屋子。
屋内仅点着一盏破旧的油灯,光线昏暗,陆观澜伏在床上,小半个身子倾了出来,帕子捂着唇咳嗽不停。
温幸妤忙倒了杯温水,坐到床侧抚他的背。
“观澜哥,还好吗?”
良久,陆观澜停止了咳嗽,他喘着气翻过身,呼吸声像是破洞的风箱,呼呼作响。
温幸妤扶着他半坐起来,把杯沿放在他唇边。
陆观澜就着她的手一点点喝下温水,将满口的血腥气吞下。
他闭了闭眼,知道已经到了时日。
灯火昏黄,映着他枯槁的面容。明明是温暖的色泽,却依旧照不暖他惨白的脸色。
他费力抬手,摸了摸温幸妤的侧脸,目光温柔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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