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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红印。

  沈青池瞪大眼睛,似乎被打懵了,眼中的雾霭稍稍散开。

  他现在就像个被虐待过,又让人戳中旧伤的小动物,痛得跳脚,也因为应激而愤怒发疯,只想从最亲近的人那里讨个令自己安心的答复。

  九皇子这辈子没得过什么好东西,母亲早逝,父亲不是个人,没人给过他安全感,所以在对待手里的寥寥珍宝时,他就像个吝啬的守财奴,稍有风吹草动便杯弓蛇影。

  “别胡思乱想了殿下。”连雨年动了动指节,勾住他的尾指,语气缓和,揉了揉他额前的印子,“我永远只会是你的伴读。”

  那句哭笑不得的承诺渐渐远去,安和殿内柔暖的灯火把连雨年的思绪拉回此刻,才发觉记忆中的少年如今已长成了长身玉立,背脊宽广得能撑起整个国度的帝王,却还是会像狼狈时那样偎在他身旁,从他身上贪婪地汲取安全感。

  ……等等,偎在身旁?

  连雨年瞪眼:“陛下,你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沈青池往他身边又挤了挤,让自己完全窝进单人几案的边际,理直气壮:“在你回忆的时候。先生想了这么久,可曾想起什么了?”

  “……想起英明神武的陛下不堪回首的少年往事了。”连雨年板起脸,冒着谋大逆诛九族风险一巴掌拍上他的额头,“陛下后来还去过莲花寺吗?我不……我没印象了。”

  被先太子贴脸输出禁止出家要求后,一直到连雨年“过世”,沈青池再没有踏进过莲花寺一步。

  他问的,是自己离开那三年的事。

  “去过啊。”沈青池把额头抵到他肩上,轻轻笑了一声,故人在侧,曾经的伤口便只是闲谈,随手拿来博他一乐,“我去给你点过长明灯,主持说,即便你的魂魄转了世,在长明灯的指引下,你的转世之身也会来到我身边。”

  “他骗……”

  “我知道他是骗我的。但绝望之人,心中若不揣点火光,怎么走得下去呢?”

  沈青池揽住他的腰,没骨头似的倚靠着他:“不说这些了,你在不高兴。我们聊点别的吧。”

  连雨年心内叹了口气,与他保持距离的念头还未成型,就先被他一口喷在颈侧的吐息吹散。

  “好,那我们来说何珩……”

  “你养的那个野男人对你什么感情?”

  “……”连雨年哭笑不得,“又在乱说什么?你别乱吃飞醋,人家心里有人。”

  沈青池“嗯哼”一声:“你不是人?”

  “别人,不是我,是……”连雨年舌头打结,硬生生把“巫祖”俩字咽了下去。

  对付这种智商退化的醋坛子,他索性不解释了,拿起一只橘子剥皮,果肉给他分一半,另一半自己叼着,然后用果皮叠了一只黄毛兔子。

  兔子痞痞地叼着果梗飘到沈青池面前,前爪一叉,耳朵甩动,啪啪往他脸上拍。

  “吃吧您内。”兔哥一口京腔,“一天天瞎叭叭什么玩意儿。”

  连雨年:“……”

  等会儿,他做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沈青池顿了顿,把脸埋进他的肩窝。

  几息后肩膀一抖一抖地闷笑出声。

  第33章

  吃过晚饭, 沈青池拉着连雨年回旧时寝宫,把他送的两坛桂花酿埋到梨花树下。

  “让它们在土里接着酿,待过些日子闲了, 你再陪我共饮。”沈青池说道。

  连雨年知道“过些日子”指的大概是什么时候, 等妖蛊教事了, 天下太平了, 他们才能有饮酒的雅兴。

  他原是最不爱沾惹麻烦之人, 但从决定回京那刻起就算入了局,不能撤步抽身,就只好走下去。

  今日是十五,十月的天略寒,天上月浸在薄云里,倒比水中的还要朦胧几分。

  连雨年坐在安和殿偏殿床上, 想着群臣会如何攻讦自己与沈青池, 御史们的折子会引经据典地说多难听的话, 就觉得这觉不睡也罢。

  偏偏沈青池自一场生死离别后, 心性冷硬霸道了许多, 三年勤政加收复南疆之功又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让他得以理直气壮地行荒唐之事。

  譬如在自己寝宫中为一个男人辟一座偏殿。

  譬如夜深人静时分,他钻进了这个男人的被窝。

  “陛下, 夜袭?”连雨年拎起被角抖抖,看着施施然在外侧躺下的天子。

  “朕来与先生秉烛夜谈,抵足而眠。”沈青池拿过他手里的被角掖好, 形状姣好的眼皮上掀, 露出两汪柔情蜜意的眼波,“朕从前做过类似的事,无妨, 不会有人嚼舌。”

  是,你确实曾跟不少人秉烛夜谈,也常和小临安王抵足而眠。

  但皇子与天子是一个身份吗?留宿与单开卧房再爬床是一个性质吗?

  反驳的话涌到嘴边,连雨年的视线居高临下在他面上一扫,忽的又从舌尖卷回了肚子里。

  这人自登基后夙兴夜寐,宵衣旰食,用失眠的夜晚点灯熬油,为大盛鞠躬尽瘁,好不容易才将被先帝搅得一团糟的国与朝带上正轨。后世史书工笔,总要记他一笔明君,如今四海承平,百姓们也都念着他的好。

  这样的他,做些荒唐小事,过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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