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声走到床前,顾弄潮清冽的声音说道:“刚不是还醒着?”
言霁悠悠睁开眼,看到顾弄潮重新将那个汤婆子塞回他的被窝中。
言霁:“”
吴老笑道:“太医说殿下需要热出一身汗,才好得快些。”
言霁只觉得热得越发头痛欲裂,探出一截手指抓住顾弄潮欲要收回去的袖摆,皱巴巴着一张热得绯红生艳的小脸说道:“难受。”
顾弄潮顿了下,坐在床旁边:“哪里难受?”
“头痛、心口慌、手脚乏力,想吐,反正哪哪都难受。”言霁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可怜些,眼中瞬息间便盈出一抹泪光,颤巍巍地晃动,像一池被惊扰的湖泊。
顾弄潮见他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转头朝吴老道:“把本王那支玉笛取来。”
吴老应了声,转头去了旁边,过了会儿,带着一个长条漆匣回来,从漆匣里拿出一支白玉剔透的笛子。
像是新做的。
顾弄潮会吹笛,这是言霁刚知道的事。
顾弄潮很会吹笛,这是言霁下一刻才知道的事。
笛声轻渺,袅绕过垂落的纱幔,传到屋廊外,升到天际,空灵悠远的乐声,让人心境跟着平缓,好似能抚平身上的病痛。
那是能治愈人心的笛音。
言霁在这样的笛声下,浅浅睡了过去,因为病痛一直皱着的眉心,终于平展了。
而顾弄潮却并没有停止笛音,坐在床边吹了很久,直到言霁彻底熟睡过去。顾弄潮伸手,在言霁不知道的时候,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将鬓发下热出的汗水仔细拭去。
而在那次高烧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健康,步太医也没再让他喝那些奇奇怪怪的药,与之改变的,是他生病的次数越来越少。
身高开始像雨后新笋,抽条似的拔高。
明明一切都是朝着言霁缩祈望的未来在发展,如果言霁以后也当上王爷,必然依旧会维持跟顾弄潮的这份情谊。
但事情的转折发生在第三年的春狩,太子看到了一直被言霁挂在脖颈间的吊坠,在旁人的鼓动下,发动了一起极为荒唐的政变。
太子被打入幽牢,他一倒,本就有其名无其实的储君之位彻底空闲,预热许久的夺嫡之争彻底打响,言霁并没能独善其身。
继太子一事后,很多人都知道,他拥有吊坠,这将言霁推上了风尖浪口。
就算因为血脉的原因言霁无法继位,对于未来会继位的新帝,也无疑是他们最忌惮的事,无影卫之力,甚至可以颠覆一个王朝。
没有人再轻视言霁。
与其让他成长起来,不如在言霁封王彻底接手无影卫之前,让他夭折在少年时。
在父皇病重时,彼时层出不穷的暗杀再无掩饰地纷涌而至,所有皇子都默契地统一,将矛头对准了言霁。
他掉进过猎户的陷阱,掉落过悬崖,也在马车内遭到上百名杀手的围攻。
若是没有顾弄潮的庇护,言霁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他是感激顾弄潮的,当然,是在得知太子知道他有吊坠的消息,是顾弄潮透露给太子之前。
所有的纷争都是从那个事件开始,就像棋盘上落下的第一枚黑子。
星罗密布的棋局中,他对顾弄潮的感情,也不过是对方利用的一道筹码。
就算顾弄潮保护着他,不惜将自己身边的暗卫都分配给言霁,就算顾弄潮告诉他,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他等不了更久了,必须让这一切都按照他的布控有条不紊地进行。
顾弄潮得复刻一遍曾经发生在言霁身边的事,以此保证,那刻心脏能更符合换心的条件。
换来的事,言霁与他渐行渐远,言霁开始不怎么会镇国王府,他回得最多的地方变回了皇宫,这其中或有崇玄宗病重的原因,也有皇宫外并不安全的原因,但更深处的原因,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顾弄潮有通天手腕,皇子要不落马要不给赶去封底郁郁而终,他亲手将原本所有人都不看好的痴傻皇子,推上了那个至高的位置。
所有人都要向他俯首称臣。
天盛七十三年,当初在盛夏水畔惊鸿一睹的小少年,刚满十七岁,被迫戴上了那顶沉重庄严的冕冠。
车帘落下,彻底遮住了小皇子的身影,监院大松口气,目送马车驶上山路,渐渐没了影子。
雨夜中驾车无疑是件格外危险的事,言霁坐在车厢内揉着长久握笔而酸痛的手腕,天际一声声闷雷伴随闪电扩散至整片天地,刺目的白光中,马车兀地一抖,紧接着停了下来,书童撩起车帘,在闪电中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
欲哭无泪地说道:“殿下,车轮陷进泥里出不来了。”
言霁下了车,车夫从后面去推车厢,依然挪不出来,稍一思索,就知道定又是九皇子动的手脚,上次车轮坏损亦是如此。
难不成要困在山间了?
书童张望四下,绝处逢生般道:“殿下,再走两里是镇国王的府邸,比起原路回太学院,镇国王府更近些,要不我们再去借宿一晚吧?”
言霁这才又想起那位不近人情的少年王爷,沉默后,终于点头同意。
徒步走了两里路,走到京中腰酸腿疼,衣摆溅着泥垢,雨水太大,沟渠里的流水汇成了小河流,雨伞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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