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路西汀

  不怎么赞同堂兄价值观的路西汀实在看不惯这种规则,站在维尔利汀身前冷漠地将二人阻隔开。他抬手向管事示意,表示她可以先去别的地方。

  不是管事要做的那些事情他不可以做,而是现在需要一个理由将这二人分开。他那位堂嫂失去丈夫已经足够悲伤了,于情于理上都不应接受更多刁难。

  台阶上的维尔利汀抬头看他一眼。于外观上讲,这实在是个很帅气的人,即使是从下颌处仰望,也能看清楚他年轻的锋芒。路西汀的英俊是那种温润而自带距离感的英俊,瞳仁很浅,跟他凉薄的个性一般。

  只可惜……

  她遥遥跟刚才走掉又侧过脸来不着痕迹回头的瘸腿管事对视一眼,继续往自己冰冷的瞳中填上哀伤。

  路西汀把这位艾丝薇夫人扶了起来。夫人走到被踩坏的怀表旁边,蹲下,用手帕将碎裂的表壳包了起来。

  里面的机芯还没坏,只要修好外壳,它的功能会完好如初。

  维尔利汀将碎裂的怀表用手帕托到公爵跟前,本来充斥着哀伤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愧疚:

  “对不起……您的怀表,我会修的。”

  “你哪来的钱去修啊?”

  “我自己会修的。”

  捧着怀表的维尔利汀,听见他的质疑后,变得促狭了些许,带着几分卑微。

  “向您保证,一天之后,我会将您的怀表完好无损地还给您。”

  像是有什么击痛了心脏,路西汀一下子就觉得她可怜了许多。从上至下打量打量她这浑身破烂的衣裳,还有那隐在手帕下生满了冻疮的手,庇安卡以折磨她为乐,连新衣服都买不起,她哪里来的什么钱呢?

  别说找表匠花大价钱去修了,就算她有那门手艺,买相同质地的原料自己去补好,原料那种稀有金属的价格也十分高昂。

  他叹了口气,想从她手里接过怀表。

  “不用赔了,今天的事就当作没发生过吧。”

  “不行,”维尔利汀一下子将捧着的怀表收了回去,苍白病弱的面容上瞬时浮现出许多怀念与伤悲。

  “我自己也曾丧失过母亲,知道这种失去母亲遗物的滋味。若是您不介意的话,权当是我为了弥补害他人也尝试这种滋味的过错吧。”

  “母亲”这个字眼一下子刺痛了路西汀的心。他不再说什么,既然艾丝薇夫人想去修,那就任她去修吧。

  维尔利汀暂时带走了那块怀表,放在自己床头桌上的最安全处。她接下来还要面对更大的危机。

  八时,死去的唐克纳顿伯爵的葬礼正式举行。天空中下起蒙蒙细雨,乌云浅浅笼罩住天空,维尔利汀身穿黑色丧服走在棺椁前面,带着许多人来到亡夫的墓地。

  伯爵那些领上系着白巾的亲戚也来了,葬礼开始之前院落寂寥是因为他们没来,而他们一旦共同来了,就说明想好了对策。

  庞加顿帝国葬礼的传统是让死者封棺前最后一次接受圣师的洗礼,等圣师将来生水洒在死者的头顶上后,漆黑棺材才可进入土中。

  而今天的圣礼,伯爵的堂叔在棺椁前一把推开圣师,带着愤怒的面容向大家宣告道:

  “看啊!就是那个女巫,是她害死了伯爵阁下!如果她不死,庇安卡伯爵的灵魂是不会得到安息的!”

  他的手指向维尔利汀。在场人士一片哗然,比起亲戚破坏葬礼,还是“是女巫诅咒死了伯爵”这件事更能抓住所有人全部的注意力。

  中间的艾丝薇夫人戚然:

  “我没有!”

  却被那位堂叔一把掀开棺椁的行为所打断。

  “还想狡辩!如果你没有害死自己的丈夫,那为何不为他换上丧服呢?还是说,你根本没有颜面去面对死者的仪容仪表?”

  “那是因为你们这些人不肯让我为我丈夫换上丧服!”

  伯爵的未亡人捂住心口,作悲痛万分之状。

  “你们这些人为了我丈夫的遗产,每天都来伯爵府邸拼命地劝说我,我不肯将他的财产划分给你们,你们就抢走了装有他遗体的棺椁,直到今天之前也不肯让我见他!”

  在场的不仅有其他属地的领主、伯爵的亲戚,还有圣师、圣徒等圣堂分属的相关人员,哪怕现在已没有女巫灭杀令,她的罪行一旦被证实,他们也可以绑她上火刑架。

  来者中有不惧死者者前去棺椁那看了一眼,庇安卡伯爵的尸首上果然未穿丧服。在圣堂下达的相关喻示中,不为丈夫换上丧服的女子都是灵魂有愧于丈夫之人。

  众人之间纷纷点头,认定那位伯爵的遗孀正是害死伯爵之人。何况她还有着黑色的头发,就更有说服力了。

  那位堂叔一看大家都认同,满意地拍了拍手:

  “你想狡辩也没用,我们还有证人!”

  “阿尔吉妮娅女士,作为庇安卡大人的管家,请讲述您在伯爵府中的见闻吧!”

  瘸腿瞎眼的老管家被人扶了上来,大家都对她那独特面貌产生畏惧而议论纷纷之时,也对她的证言有效度表示认可。

  如此面貌还能在暴虐的庇安卡伯爵府中留下来,且做到如此高的职位,她一定深受伯爵信赖,说的话也一定都是真的。

  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点点头,走到棺椁前面,面向众人说道:

  “我亲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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