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快过大脑指令地翻身后撤。他的动作是仿佛训练过无数次的流畅,可唯一的缺点在于,右腿义肢没了。
当他脑中闪过念头时,人已经像坏掉的娃娃,侧歪着摔下去。
“总是这么莽莽撞撞,叫人担心。”
他猝不及防撞进某人胸膛,那道有魔力的声音变得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白翎睁开眼睛,眼底的冷灰旋起寒酷,一把推开对方,像受伤发疯的病犬缩躲进角落,神经质地抓着皮草一角,指甲尖锐,咔吱咔吱地抓扯着。
面前高挺的男人还是那么完美,完美到发丝在昏暗中都泛着光泽。
他背对光站着,精实遒劲的身材覆盖下庞大阴影,正好投在白翎震荡不安的瞳仁里。
郁沉轻提了下西裤的皱褶,侧坐在榻子边缘,长卷发在腰背处轻悠晃荡,像极了某种有生命的精怪。
他用一种和孩子商量的口吻道:“如你所见,你的状态很不好,我必须把你留在这里,综合考虑解决办法之后……”
郁沉顿了顿,声线更加诱哄:“我希望能临时标记你。”
既然是与孩子商谈,那就是已经决定好,没有转圜的余地。
“撕拉——”
白翎一下子扯烂了皮草,omega面对威胁的天然本能被激起,他用尽全身力气并拢大腿,紧到一根针也塞不进去。
郁沉没有什么驯养流浪小狗的经验。
然而不管是小狗,还是其他小动物,一旦经历过弃养,失去对人的基本信任,那么即便饭盆的菜色再香,它也会呜呜叫着,一脚踢翻。
更何况他的这只,是领地安全意识超高的猛禽。
……断了腿的猛禽。
对外疏离的白翎,心理防范意识很强,受过重伤后更加难以亲近alpha。
而他却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帮助人鱼,亲近郁沉,想尽办法试图修理和改善这座年久失修的宫殿,来回报对方喂食的恩情。
白翎抱着只剩一条的膝盖,颤抖着将脸埋下去。
真可笑,不是吗……
我总是会中同一个人的陷阱。
在对方眼里,他努力做的那些事,可能很多余。他修好了照明线路,可人鱼是瞎子;他翻新了供暖管,可人鱼习惯泡冷水澡。
不管是伊苏帕莱索,还是名为郁沉的人鱼,那份恩惠,他永远也难以还清。
现在说要标记他……
白翎颤着唇嗤笑一声。他太熟悉这种套路了,那些慈眉善目,牵着孩子的手说要带去广场买气球的家长,就是这么把孩子扔掉的。
他已经答应了母亲,来到帝国好好生活,不要想她。
不能再答应一个郁沉,标记之后若无其事,实际行尸走肉地活着。
一个临时标记……临时成为伊苏帕莱索的小奴隶,再随着时间疏远,淡去,就像消失的奶车……
他宁肯被成瘾反应折磨死,也绝不要这种东西!
郁沉静静倾听,捕捉到小白毛喉咙几声微弱破碎的哽声,比打碎的窗玻璃还叫人心疼。
他沉默一会,忽然掏向口袋:“今天整理旧物的时候,发现了一样东西,想当做二段分化的礼物送给你。”
给才进入二段分化不久的小雌性送礼物,这是监护人才会干的事。
“……我不要……”白翎哽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你还没有看是什么。”郁沉拿出一封丝绸缠绕的布包。
“我什么也不要,我不要你的东西!”白翎情绪激烈地说完后,恨恨把脸转向墙面,不愿意再看alpha的脸。
他抠着手心的掌纹,自己都没意识到指甲刺破了皮肤,咬牙深喘着道:
“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标记我,大街上拉条狗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为什么?”郁沉的声线积蓄起阴云。
“……没有,为什么!”白翎挤出声音。
他目光涣散,惶惶又紧绷地扫视周围,似乎一下子想不起自己在哪。
大街上的alpha……他脑中又浮现出这个,忽然肩膀微颤神志混乱地痉挛起手指,像被逼到墙角的幼鸟,絮絮叨叨,虚张声势地威胁:
“……他们敢摸进我的帐篷,我会杀了他们,他们朝我张开牙齿,标记的獠牙,我……会把它拔下来扔进下水道!会像给公狗绝育一样对待他们,给他们嘴里塞石头,防止咬烂我的手,还有,还有……套上塑料袋,遮住他们的怨恨又不敢置信的目光,哈哈哈一个omega,怎么敢凌驾于他们之上?我准备头套,像这样——”
精神不稳的小鸟开始抖着细长的手指比划。
这幅奇怪反常的表现,任谁都会看不懂。
可是郁沉却忽然……忽然酸涩了喉咙,无法呼吸似的,控制不住昂起下颌艰难叹息。
这哪里是恨他。
分明就是太过留恋,留恋到不愿意将他,伊苏帕莱索,奶车,这些给他带来过希望的事物,和曾经给他造成过严重创伤的肮脏alpha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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