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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sp; 我还流起眼泪。

  我说无平啊,哥有些困了,你走吧。

  薛无平瞪着眼睛要我和他一块儿走。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

  我走、我走。

  我压根没必要为,薛有山那样的人陪葬。

  *

  我牵着无平的手,跑,逃。

  我逃,我和他一块逃。

  我推开他。

  跳下了山崖。

  骨头破碎前,我看着渐远的苍穹,想到我爱的人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

  ***

  【1925年禄双村薛氏地主未婚女婿跳崖自杀案知情人采访集统编】

  ①花弘

  问者:你还活着?

  花弘:当然活着,算是自杀未遂。

  问者:你知道郑槐一直误以为你死了么?

  花弘:不知道。我还没出院,他就已经死了。

  问者:郑槐和你是什么关系?

  花弘:我们么……患难之交?

  问者:据说郑槐曾帮助你实施自杀行为?

  花弘:这么说不大对。我那会儿精神状态顶差,你也知道的,癔症嘛,时不时就吐几句牢骚。我试图自杀的前不久同郑槐透露了那么点倾向,郑槐彼时情绪也不咋好,我知道他意识到了,但他并没有劝阻我,……大概就是因此,他才会觉得我的死和他有不小关系吧……

  问者:作为朋友,你知晓郑槐在薛家宅中的处境吗?

  花弘:说不知道当然是假的,但你也知道,我自顾不暇,没可能一直帮他。

  ———

  [花弘自述]

  我自小在薛家长大,衣食无忧。

  年少时最喜看大隋唐,视那“神拳太保”秦琼作顶天立地的真男儿,渐渐生出个济世救民的铁血将军梦。

  后来我打仗瘸了条腿,不愿作拖油瓶,便夹着尾巴回了家。

  我有俩表弟,薛有山是其中大些的那个,只比我小2岁。

  我同薛有山一块长大,他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闯祸惹事的向来独我一人,只可惜他身体不大好,每逢天寒都要咳上几咳。

  老话常说,年幼时最乖巧听话的孩子日后便最容易闯大祸。

  我起先本是不信的。

  没想到,薛有山头一回出格,便是他向我大伯和伯母坦白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男人爱上男人算什么?

  那叫爱么?

  我搞不懂他,只听他像是着了魔似的说他对那男人一见钟情,非娶他不可。

  断子绝孙,大逆不道。

  大伯本来该这么说的,至于为何没说,自然是因为薛有山当即呕出了一口血。

  他说——

  “我就要死了,也不在乎死得更早些。”

  他还说——

  “我不在乎郑槐是否答应,死人哪里有完全心甘情愿的。”

  我那时的想法只有两个:其一,薛有山终于疯了;其二,那可怜人原来叫郑槐。

  薛有山的病是从那时候起开始加重的。

  也自那时起,他开始写信,我知道他一直在给郑槐写信,但没有一封真正寄到了郑槐手中。

  与此同时,我出现了癔症的前兆,不论是中式还是西式的药都吃了,没用,很自然地出现了失去意识并发狂的症状。

  某日清醒,我偶然碰见薛有山惨白着脸瘫在床上写信,于是问了一嘴,他究竟何时才把信寄给郑槐?

  他说,他活不长了,这些信得等到他死了后才能寄过去。

  我问他,他死了怎么寄信?寄过去又是为了什么?

  薛有山那时候笑了,我至今忘不了他那极凄凉的又掺着蜜一般的笑。

  他说,不求生同衾,但求死同穴。

  他这身子挨不住了,没法活着迎郑槐进门,便要在阴曹地府风风光光地娶他。

  风光个屁!

  妈的,他爹娘养了个什么畜生?!

  他说的是冥婚啊!把活生生的人弄死了陪葬就是他口中狗屁不通的爱!!

  一个读书人,玩什么死封建的鬼把戏?更何况,他还留过几年洋!

  我彼时当然想给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可他到底是个命不久矣的病患,瞧着他那没有血色的唇便把脏话咽回肚子里去了。

  听了那些话,纯粹恶心自个儿,却又丁点办法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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