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经济建立,土地的产出变低甚至可有可无,营庄法就完成了它的历史任务,逐渐消解。
“营庄法一定会消解吗?”张居正眉头紧蹙的说道:“陛下,这种集中生产有很多的优势,可以让乡野为城镇提供农业原料,瓜果蔬菜,这些发不了大财,生活称不上大富大贵,但绝对可以衣食无忧。”
“这营庄法弄好了,岂不等同于每年发了十二贯钞?”
蔡献臣的发言十分逆天,搞出的办法十分的幼稚,但张居正看完了《太白楼日讲》后,就想到了营庄。
这营庄只要弄得好,不比这每年发十二贯钞差!
蔡献臣是个学子他可以胡说,但张居正是个首辅,他要的是落地和实现。
“陛下,大明丁口其实不多,只有一亿三千万余丁口,营庄法,把天下九百万顷田进行集中生产,其产出,足够万民丰衣足食了。”张居正的身子前倾,这代表着他极度想要说服皇帝陛下。
朱翊钧抬头看了眼,对着冯保说道:“冯大伴,给先生续杯茶。”
就是打个岔,让张居正冷静一下。
张居正继续说道:“营庄法倒了,生产工具、牲畜都给了村霸、乡贤缙绅;小民小户拿几亩地两个锄头,乡贤缙绅还是为祸乡里,这有什么用?”
“林辅成到保定府,看到了那高阳县上七屯乡贤何氏,灾年不减租,乡民开门揖盗,把土匪放进了何家,把何家灭了门,怪乡民不知感恩?还不是这何氏催逼,乡民活不下去,逼不得已吗?”
“祁州闫氏让佃户,坑杀一家老小堆肥,就是为了威胁恐吓,让佃户互害,让佃户不敢反抗!”
“臣在嘉靖三十三年借口生病回家,周游名胜,最后还是在三十六年回京来了。”
“臣在湖广那些个乡贤缙绅为了催逼佃租,闯到农户家中,把家里养的牲畜全部割喉,挂在门梁上,威胁百姓,再不缴租,就把全家杀了!”
“陛下,天下困于兼并,这还田法,最后还是兼并,如果田土产出太低了,乡野的百姓还是流失。”
“不如营庄法。”
朱翊钧笑着说道:“先生莫急,莫急。”
张居正虽然在推行恩情叙事,不过是因为政治需要,他和皇帝的底色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天下头号的反贼!
张居正要不是反贼,他就不会说出那句‘吾非相,乃摄也’。
张居正不喝茶,也不停顿继续说道:“陛下,上数三千年,全都是还田!百姓从没有一天吃饱过!”
“还田还到最后,还是掉到兼并的陷阱里去!”
“在臣看来,这折中的营庄法,反而是唯一的解法!”
“聚集人力开发挖水利沟渠、共建粮储抵挡灾年、推举乡杰入师范、入九龙大学堂学医,把每年营庄法里的农业剩余,投入到生产工具的购买和更新之上,提高粮产,修桥补路。”
“唯有此,为兼并唯一解法!”
“是的,先生说的都是对的,朕知道。”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道:“先生,徐成楚之前上奏了一本奏疏,说内地付出了巨大的教育成本,结果都是给沿海富裕之地培养人才,如果没有横向转移支付,内地地方,谁还愿意贴钱普及教育?”
“问题也是一样的,比如乡杰入了师范、九龙学堂,学成之后,他们愿意回到乡野之间吗?是不乐意的,匠人让自己的孩子读了书,都不愿意让他们继续操持贱业。”
“喝茶喝茶。”
朱翊钧不想在这件事上跟张居正吵架,张居正为万民奔走呐喊,他只要稍微深入想一想,就发现了巨大问题。
张居正眉头一皱,而后靠在椅背上,思考了很久,才拿起了茶杯喝了口茶说道:“臣有点欠考虑了。”
张居正把问题想简单了。
他的想法是营庄推举乡杰入师范、九龙大学堂学习,然后回到家乡,管理营庄分配,让乡杰替代掉过去的乡贤缙绅,等到大明读书人足够多的情况下,大明朝廷就可以委派乡官管理四方。
皇权下乡,穿透县一级,把朝廷的威福之权,推到乡野之间。
某种程度而言,张居正和蔡献臣一样,在寻找一种万世不移之法,当逻辑能走通的时候,就颇为兴奋了。
朱翊钧稍微思考了下,忽然坐直了身子说道:“先生啊,朕还是觉得营庄法,是极为可靠的!至少可以尝试下,实在不行,就苦一苦海外夷人好了。”
“啊?苦一苦海外夷人?”张居正一愣有些疑惑,陛下明明已经否定了,甚至张居正都有点被说服了,但陛下话锋一转,似乎也对营庄法有点想法。
朱翊钧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动着,低声说道:“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汉屯田,唐府兵,明卫所,这些集中生产的制度,为何最终都失败了呢?”
“人性本私?”张居正思索了下,试探性的给出了一个答案。
朱翊钧点头又摇头说道:“确实是人性本私,汉屯田、唐府兵、明卫所,都是相似的,穷民苦力都需要承担军役,在承担军役的时候,这还要承担朝廷的赋税。”
“朝廷啊,总是指着一个集体欺负,算上卫所,军屯卫所军兵田土,所产过半都得上交,朕要是军户,朕也只能逃所。”
“朝廷要的,真的太多了,无论是为了什么,少要点,也不至于败坏的那么快。但是一点也不要,也会败坏,因为不收税,就无法把手伸进去管理了。”
“先生是元辅,自然明白朕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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